陆锦绝此时站直身子,回到椅子上落座。
两人对视了一眼,他拿起茶盏浅喝了一口。
“太子殿下今日特意到访陆府,难不成就是为了关切微臣食欲良好?关切微臣为何不吃肉了?”
“本宫只是好奇罢了……”
沈煜随手拿起桌上另一个空的茶盏把玩着,那黝黑的眸子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绪。
“毕竟平日在刑堂内审讯的陆大人,就连凌迟之刑法都可面不改色,如今这是怎么了?”
“怎么竟然会为了一只兔子,就吓破了胆?”
随着他这一句话说出来,屋内霎时安静了下来。
陆锦绝稍稍前倾身子,拉近两人的距离。
虽然他老早就知道,沈煜在苏雪衣的小院外面留了看守之人。
但当下听见这么明晃晃的挑衅,还是让他压不住火气。
不过,若是当真就这样气急败坏的反击回去,着实是没意思了。
“殿下今日怎么火气这么大?”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还带了几分轻笑,可这笑意却没有达到眼睛里。
“殿下如此,是因为自己接二连三的去了那小院,没有得到什么好脸色?还是觉得自己没办法分身乏术,被朝中之事缠绕着,连城门都没办法出呢?”
看着沈煜的瞳孔皱缩,陆锦绝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这人的耳畔。
“殿下,她不会原谅我,更不会原谅你……”
随着他这话落下,只听一碎裂的声音。
就见沈煜手中的茶盏掉在了地上。
他猛地站起身,眼角赤红,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却在对上陆锦绝那平静的目光后,眼中瞬间泛起狠戾,而后转身拂袖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陆锦绝有些疲惫似的长叹一口气。
方才,他虽然用这样的言语去刺激沈煜,可他心中也十分清楚。
苏雪衣如今变成这个样子。自己也是没办法摘出去的。
想到过往的那些时候,苏雪衣躺在他怀中受惊的模样,跪在他面前恳求留下的模样……
陆锦绝心烦意乱,眼下这再清淡的吃食,他也不想再动一口了。
而直至到了傍晚时分,他坐在书房内查看书简。
虽然明面上,他已经将大部分的公务都扔给了沈煜,可有些事情,他可不放心当甩手掌柜。
而此时,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响动声。
陆锦绝抬起头的同时,侍卫的声音就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大人,是苏二公子求见。”
“让他进来吧。”
陆锦绝轻声开口,将书简端放在书案上。
下一秒钟,房门被轻轻推开,就见苏钺跨步走了进来。
时隔了百日,如今的苏钺身子比以前康健不少,但照比寻常男子还是要清瘦一些。
他单薄的身子裹在素白长衫里,原本苍白的脸颊,如今已添了几分血色。
只瞧他那双眼睛,与苏雪衣可谓是一模一样。
“钺儿见过大人。”
只见苏钺走到陆锦绝面前欠身行礼,十分规矩的模样。
陆锦绝的目光盯在他那双眼睛上,停留了几秒,方才离开。
“最近书院的功课不多?怎么有工夫过来我这边,还是说,你有什么事?”
陆锦绝明知故问的开口,可苏钺却不想装糊涂。
其余的事情可以,但是在姐姐的这件事情上,不行。
“回大人的话,书院最近的功课不少,不过我已经都做完了,还请您安心。”
“我今日过来叨扰大人,只是想要问一问您,我何时才能见到姐姐……”
想到上一次,他在书院接到消息后,当真是激动不已,好险直接晕过去。
从书院回来陆家的这一路上,他都能感觉自己的心跳飞速,甚至脚步都有些虚浮了。
可等回到陆府后,却扑了个空……
虽然如此,可知道姐姐还存活在世上,还十分康健,他也是喜极而泣。
只是知晓了这一切后,心中的想念愈发深刻,想要见面的想法也就越发强烈了。
此时的屋内正在煮着茶,茶香味道溢出来,充斥着整个书房。
苏钺轻喘了一口气,袖口内的手掌握紧成拳。
他紧紧盯着陆锦绝,试图从他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要说苏钺是十分感激陆锦绝的,倘若没有这人,他早已经没命了。
更不会有,再见到姐姐的那一日。
只是,他在陆府生活的这几年,两个人见面并不是很多。
偶尔碰到了,也不过是陆锦绝问一问他的功课情况,或者是问一问大夫为他诊治身体的情况。
陆锦绝看到他这决然又激动的眼神,眼前又浮现出苏雪衣的容貌。
他暗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茶炉前,用扇子扇着下面的炉子,哑声开口。
“我已经告诉你,她如今很安全,倘若你们急着见面,对你们姐弟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事,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懂吗?”
如果陆锦绝知道上一次,他能让苏雪衣从自己的手里面又飞走了,他是断然不会让人去告诉苏钺这件事情的。
现在倒好,自打那一次之后,这小少爷隔三差五就会来问他一遭。
只是同样的问题,他也只能给出同样的结果。
更何况想到,先前苏雪衣对他的态度和当下的情况,他也只能这样决定。
“你姐姐现在没在城里,你也不要随意乱想,我已经加派人手在她居住的地方附近看守着,不会有人伤害他的。”
对如此的答案,苏钺心中有失落,也有安定。
他的肩膀轻轻颤动着,眼角微红。
犹豫着想要再度追问几句,而陆锦绝明显知道他心中所想。
“我跟你说过,你姐姐现在变成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成长的很好,想必日后你见到了她,都要吓一大跳。”
苏钺原本皱紧的眉头,在听到这话后立刻舒展开来,轻笑了一声。
“钺儿再次谢过大人大恩,就先不打扰了。”
陆锦绝点了点头,看着苏钺转身离开后,他走到窗前,看着院子里的海棠树,长出了一口气,目光幽深。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苏钺所说的话是三分真、七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