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家的保险箱密码是她的生日。
这不能怪我偷看。那天她急着去参加董事会，让我去书房拿份文件。我拉开抽屉找印章时，不小心碰掉了一个牛皮纸袋，里面的照片散落一地——全是秦月小时候的萌照，扎着羊角辫，站在一家火锅店门口比剪刀手。
我正看得入神，忽然注意到照片背景里有个模糊的身影。那人系着围裙，侧脸轮廓莫名熟悉。我鬼使神差地翻到背面，上面写着"月月五岁生日，欢师傅掌勺"。
欢师傅？
我心跳加速，继续翻找。纸袋底部还有几张泛黄的文件，最上面是一份三十年前的合同，甲方是"秦氏火锅"，乙方赫然写着"欢家调味"！合同边缘用红笔潦草地写着几个字："配方已改，勿用原版"。
"找到了吗？"秦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手一抖，文件又撒了一地。秦月快步走来，看到地上的东西，脸色骤变。
"这是什么？"我指着合同，"你家和我爷爷的店...有过合作？"
秦月深吸一口气，蹲下来收拾文件："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我声音发紧。
她沉默片刻，突然拉开书柜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个生锈的小铁盒："你自己看吧。"
铁盒里是一叠发黄的剪报。最上面那张报纸的标题让我血液凝固：《调料供应商涉嫌投毒，多名顾客送医》。报道中提到"欢某"在提供给秦氏火锅的调料中添加非法物质，导致食物中毒事件。
"不可能！"我猛地站起来，"我爷爷一辈子老实本分！"
"我知道。"秦月平静地说，"后来警方调查证明是诬告。"
我愣住了："那为什么..."
"因为有人需要替罪羊。"秦月递给我另一份文件——是当年秦氏火锅的财务报告，显示公司曾面临严重资金危机。"当时我妈刚创业，被人做局欠下高利贷。讨债的威胁要伤害我和我妈..."
我手指颤抖地翻着文件，一张照片从中滑落——秦母和一个年轻男人站在火锅店门口的合影。男人怀里还抱着个小女孩，正是幼年的秦月。而那个男人...虽然年轻了三十岁，但那眉眼，那笑容...
"我爸？"我嗓子发干。
秦月点头："你父亲欢建国，当年是我妈火锅店的主厨，也是调料供应商。他们...关系很好。"
"好到什么程度？"我盯着照片里两人紧握的手。
秦月别过脸："后来讨债的逼得太紧，有人出主意让我妈嫁入豪门还债。你父亲...主动承担了投毒罪名，条件是债主放过我妈。"
我脑子嗡嗡作响。所以父亲不是抛弃我们，而是...被逼走的？
"那他现在在哪？"
"不知道。"秦月摇头，"我妈说当年他离开后就杳无音信。"
我胸口发闷，突然想起老妈那条短信。冲出书房，我立刻拨通电话："妈！我爸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老妈长叹一声："你爸是为了保护我们...儿子，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清。你回来一趟吧。"
挂掉电话，我发现自己站在秦月家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整个成都。夕阳把城市染成血色，就像我此刻翻腾的情绪。
秦月悄悄走到我身后，轻轻抱住我："欢喜，对不起..."
"你早就知道？"我没有转身。
"不，我也是最近才查到这些。"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妈一直瞒着我，直到上次见面后，她才松口提了些往事。"
我转身看她："所以我们的相遇..."
"纯属巧合。"秦月斩钉截铁，"但欢喜，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那都不是我们的错。"
我苦笑："可我现在算什么呢？仇人之子？还是...赎罪工具？"
秦月脸色煞白："你怎么能这么想！"
"那我该怎么想？"我声音提高，"你妈毁了我爸的人生，害得我家支离破碎！现在我却和你..."
"够了！"秦月猛地推开我，"你以为就你受害？我妈这些年怎么过的你知道吗？她每年除夕都给你爸留一副碗筷！她..."
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秦月接起电话，表情越来越凝重："什么时候的事？...好，我马上到公司。"
她挂断电话，脸色难看："陈志明动手了。"
原来就在我们争吵时，财经媒体突然爆出"秦氏火锅财务造假"的消息，股价暴跌20%。更糟的是，有人匿名向证监会举报，称秦月公司存在"关联交易"和"利益输送"。
"证据呢？"我问。
秦月咬牙："他们伪造了一份三十年前的合同，说我妈通过欢家调味转移资产..."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太精准了，精准得不像巧合。
"陈志明怎么会知道这些？"
秦月摇头："不知道，但现在当务之急是稳住股价。欢喜，我需要去公司..."
"去吧。"我疲惫地摆手，"我需要...静一静。"
秦月欲言又止，最终转身离去。我站在空荡荡的豪宅里，突然觉得这一切荒谬至极。我拿起那张老照片，仔细端详父亲年轻的脸。他当时知道这一走就是永别吗？知道妻子会以泪洗面，儿子会在没有父亲的环境中长大吗？
手机又响了，是老妈："儿子，妈找到本你爸的日记..."
我立刻驱车回县城。老妈在客厅里摆了一桌材料——老照片、账本、还有一本蓝皮日记本。
"你爸走前留下的。"老妈抚摸着日记本，"妈一直不敢给你看..."
我翻开第一页，日期是1995年3月15日：
「秦姐的店撑不下去了。那群放高利贷的天天来闹，今天还把月月吓哭了。我得想办法...」
快速翻到最后一页，1995年6月20日：
「都安排好了。老刘答应我，只要我认下那个罪名，他们就放过秦姐和小月。丽华（我妈的名字）那边...就让她恨我吧，总比跟着我受苦强。等风头过去，我就去南方...」
日记戛然而止。我眼眶发热："妈，爸他是..."
"妈知道。"老妈抹着眼泪，"前些年你爷爷临终前说了实话...可那时已经找不到你爸了。"
我继续翻找，在日记本夹层里发现一张泛黄的纸片，上面密密麻麻写着配料和比例——是一张火锅底料秘方！
"这是..."
"你爸的独门配方。"老妈说，"当年秦家的招牌锅底就是用这个做的。"
我如遭雷击。这不就是秦月公司现在主打的"古法秘制"锅底吗？虽然略有改动，但核心配方几乎一模一样！
手机突然震动，是秦月发来的消息：「情况不妙，陈志明联合几个股东要逼宫。他说...手上有关于你父亲的'猛料'。」
我立刻拨通电话："月月，陈志明在哪？"
"正在公司会议室，说要开临时董事会..."她声音急促，"欢喜，他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你爸的事？"
"不知道，但我有办法对付他。"我看着手中的秘方，"半小时后到。"
我让老妈找出所有能证明父亲清白的材料，然后飞车赶回成都。路上，一个陌生号码来电。
"欢先生？"是个男声，"我是《财经日报》记者，想了解一下您父亲欢建国与秦氏集团的..."
我直接挂断。紧接着又一个陌生来电："欢先生，我是私家侦探。关于您父亲在缅甸的行踪..."
缅甸？我差点踩错刹车。没等我回话，对方继续说："陈先生愿意出高价购买您手上的配方。"
这下全明白了。陈志明不知怎么查到了两家的往事，现在想利用这个做文章。而他提到的"缅甸"...难道父亲真的还活着？
赶到秦氏大厦时，楼下已经围满记者。我从地下车库直接上到38层会议室，隔着玻璃门就看到陈志明趾高气扬地站在投影前，屏幕上赫然是父亲当年被警方带走的照片！
"...所以秦氏集团从创立之初就存在欺诈行为。"陈志明侃侃而谈，"现在的管理层更是包庇罪犯后代..."
我踹门而入："放你娘的屁！"
全场哗然。陈志明先是一愣，随即冷笑："说曹操曹操到。各位董事，这位就是当年投毒案主犯的儿子，现在也是秦总的...枕边人。"
秦月站起来："陈志明，你够了！"
"够什么？"陈志明掏出手机，"各位听听这个。"
手机里传出一段录音：「...配方必须改，否则会出问题...」——赫然是父亲的声音！
"这是剪辑的！"我怒吼。
陈志明不为所动："欢先生，你知道你父亲现在在哪吗？"他切换屏幕，显示一张模糊的照片——一个酷似父亲的中年男子站在一家餐馆门口。
"去年拍摄于缅甸仰光。"陈志明得意地说，"你父亲不仅活着，还在用当年的配方开餐馆。秦总知道这事吗？"
我看向秦月，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原来她早就知道？
陈志明乘胜追击："更有趣的是，秦氏现在的招牌配方，正是当年欢建国涉嫌投毒的那个..."
"你胡说！"秦月拍案而起。
"是吗？"陈志明转向董事们，"我提议立刻停用现有配方，以免重蹈三十年前覆辙！"
会议室一片哗然。我深吸一口气，走上主席台："各位，我有话说。"
我从包里掏出父亲的日记和秘方原件："这是我父亲留下的真实配方和日记，能证明三件事：第一，当年投毒案是栽赃；第二，秦氏现在的配方确实源自欢家；第三..."
我看向陈志明："有人正在重演三十年前的把戏！"
董事们传阅着材料，议论纷纷。陈志明脸色铁青："伪造的！"
"那这个呢？"我播放手机里老妈录的视频。视频中，当年处理案件的老警察作证说父亲是被胁迫认罪。
会议室气氛骤变。陈志明突然笑了："精彩。但你们忽略了一点——"他切换屏幕，显示一份财务报表，"秦氏集团从未为欢建国的配方支付过专利费，这是**裸的商业剽窃！"
秦月脸色煞白。我知道这一击正中要害——无论当年有什么隐情，现在秦氏确实在使用欢家配方盈利。
"谁说没支付？"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所有人回头，只见秦母拄着龙头杖大步走入，身后跟着律师团队。她看都没看陈志明一眼，直接甩出一份文件："1996年签署的配方永久使用权协议，签字人欢建国，见证人...刘大强。"
陈志明身体一晃——刘大强正是他的舅舅，当年放高利贷的头目！
"不可能..."他喃喃道。
"还有更不可能的。"秦母冷笑，递给我一个信封，"小欢，这是你爸给你的。"
我颤抖着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近期照片——父亲站在缅甸餐馆门口，比三十年前老了许多，但笑容依旧。背面写着：「儿子，爸对不起你。等爸了结这边的事就回家。」
我眼眶湿润，抬头看向秦母："他...真的还活着？"
秦母点头："我也是刚查到。这些年他隐姓埋名，是为了..."她瞥了眼陈志明，"保护某些证据。"
陈志明突然暴起，抓起茶杯砸向投影仪："这破会不开了！"说完就要离场。
"拦住他！"秦母喝道。保安立刻堵住门口。
"干什么？"陈志明强装镇定，"我要告你们非法拘禁！"
秦母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先听听这个？"
手机里传出陈志明的声音：「...找几个托去秦氏火锅假装中毒...对，就用P-340，剂量控制好别出人命...」
录音继续：「...再联系缅甸那边，找到欢建国就...」突然变成杂音。
陈志明面如死灰："这是诬陷！"
"是不是诬陷，跟警察说吧。"秦母一挥手，几名警察走进会议室，"陈先生，你涉嫌商业诽谤和危害公共安全，请配合调查。"
陈志明被带走后，董事会紧急投票，一致通过由秦月继续执掌公司。散会后，秦母把我和秦月叫到办公室。
"小欢，"她罕见地露出疲惫，"阿姨欠你爸...欠你们家一个道歉。"
我摇头："阿姨，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
"重要的是你爸还活着。"秦母握紧我的手，"我已经派人去缅甸接他。这次...我们全家一起面对。"
秦月悄悄握住我的另一只手。窗外，成都的夜色璀璨如星。三十年的恩怨，三代人的纠葛，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和解的希望。
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欢先生，你父亲有危险。陈的人已经到仰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