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部大楼的灯光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冷峻。
唐修站在大楼前,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脚边汇成细流。
“唐厅,这边请。”
穿警服的工作人员接过雨伞,引导他穿过三道安检门。
金属探测器的嗡鸣声中,唐修注意到走廊尽头那扇红木门上‘部长办公室’的铜牌被擦得锃亮。
推门瞬间,茶香扑面而来。
周振国正伏案批阅文件,听到响动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坐。”
简单的单音节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唐修在会客沙发落座,注意到茶几上摆着份标有绝密的蓝色文件夹。
“诗然说你有事要问?”
周振国起身走向保险柜,指纹解锁的电子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取出个牛皮纸袋,封口的火漆印已经碎裂。
“先看看这个。”
唐修接过文件,指尖触到纸张时突然僵住,这是1992年勐康地震的现场勘察报告。
照片里扭曲的潜艇舱段上,79-3的编号被血污遮盖了大半。
“当年...”
“当年的事故定性为设备故障。”
周振国突然打断他,手指敲击着沙发扶手:“但国安九局在潜艇残骸里发现了这个。”
他从内袋取出透明证物袋,里面是枚变形的金属片,边缘刻着模糊的字母Y。
唐修瞳孔骤缩。这和贺铮在殡仪馆展示的子弹标记一模一样。
“您早就知道?”
“三年前才确认。”
周振国起身踱到窗前,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赵家老太爷的秘书,输给了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
窗帘突然被风吹起,档案页哗啦作响。
唐修看到某页边缘的批注:资金流向与红岸资本境外账户吻合。
“诗然知道您...”
“她什么都不知道。”
周振国转身,阴影笼罩半边脸庞:“就像她不知道你母亲留的数据芯片,其实缝在你小时候的布老虎里。”
唐修猛地站起,茶杯翻倒在文件上。
那只褪色的布老虎,此刻正躺在女儿的小床上。
“别紧张。”
周振国突然笑了,从抽屉取出个绒布盒子:“昨天派人换过了。你觉得,我会让我的女儿,陷入危险之中?”
盒子里静静躺着枚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你母亲很聪明。”
周振国合上盒子:“她把关键数据分成三份,一份给康纳,一份藏进玩偶,还有一份...”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三长两短的节奏。
“进来。”
贺铮推门而入,黑色风衣上还带着雨水。
他看到唐修时挑了挑眉,从怀中取出个信封。
周振国接过信封,指节在火漆印上摩挲片刻,突然冷笑一声。
他抽出信纸时,纸张边缘竟带着暗褐色的陈旧血渍。
“赵家?”
唐修盯着纸上那个被红笔反复圈划的姓氏,喉头发紧。
窗外惊雷炸响,电光将信纸照得透亮,末尾赫然附着现任科技部常务副部长赵明远的履历表。
“二十五年前的技术处处长,现在分管军工项目审批。”
周振国将照片甩在茶几上。
画面里戴鸭舌帽的男人正在某次学术会议上坐着,胸牌上的赵明远三个字刺得人眼眶生疼。
赵明远...赵家?
那和船舶集团的党组书记有什么关系?
他们都姓赵!
赵明德...赵明远...
唐修盯着照片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指尖不自觉地收紧,照片边缘在他指腹下皱起细小的折痕。
“所以赵明远就是...”
“就是当年修改反射器参数的实际执行人。”
贺铮接过话头,从风衣内袋掏出一支录音笔:“三天前突审赵家老太爷的录音。”
录音笔的指示灯亮起,沙沙的电流声中传来老人虚弱的咳嗽声。
“...明远那孩子...从小就有主意...”
背景音里隐约有纸张翻动的声响,接着是审讯人员冷静的追问:“92年12月15日的会议记录显示,您当时在科技部值班室。”
“我...咳咳...我只是...”
“赵明远现在在哪?”唐修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周振国走到办公桌前,按下内线电话:“把三号监控画面切进来。”
墙壁上的显示屏亮起,画面里是间灯火通明的会议室。
穿深色西装的男人正在发言,胸前的党徽在镜头下闪闪发亮。
“科技部常务副部长赵明远,此刻正在参加全国科技创新工作会议。”周振国的声音带着冰冷的讽刺。
“两小时后,他会接到父亲病危的通知。”
唐修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你们要收网了?”
“不是我们。”
贺铮从公文包抽出文件夹:“是那位要收网了。”
文件夹里是份会议纪要,日期显示是明天上午九点,标题赫然写着《关于赵明远同志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问题的审查报告》。
最下方的审批签名栏已经盖上了猩红的印章。
“明天上午十点,内置会议结束后...”贺铮突然收声,因为周振国警告性地咳嗽了一声。
沉默之后,便是许久的无言。
许久之后,唐修这才吐出一口气:“爸,我先回去了...”
周振国点了点头:“早点回去吧,对了,明天一早,你把诗然和孩子送到大院。”
唐修突然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他猛然反应过来。
“明天收网?”
是啊,要不然的话,怎么让周诗然和孩子回大院呢。
大院...本身就是有警卫局的保护,就算有人想要怎么样,那也是不可能的!
周振国点了点头:“差不多,不过之后的事情,你基本上不用参与了,等着结束就行了。”
贺铮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外面走去。
停车场,贺铮坐在车内,唐修坐在副驾驶。
贺铮一脚踩下油门:“明天就是清算的日子了。”
“对你,对我,对所有人都是。”
唐修长吐出一口气,点燃了一支烟,可深吸之后,便立马咳嗽了起来。
“所以,你们在背后做完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工作,只让我参与了百分之一,甚至都没有百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