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剑影接连不断,闪向皎然的眼睛。
皎然一手抓着宋晓山,在擂台间横掠飞身轻灵如燕雀。
各样的锋利兵器一齐落空,忽然间,一道鞭影闪向他们而来,皎然左手挥出,一把抓住了鞭子,另一端竟是林破岩。
“你……”
林破岩收回鞭子,跃出众人之间,飞到皎然和宋晓山身边,“我不是和你为敌。”
“你们武当不是说不管闲事?”宋晓山道。
林破岩的鞭子横扫一片,将不少浑水摸鱼的宵小之辈扫到在地,“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是哪个门派的。”
只听数道剑风袭来,皎然来不及说那些感激的话,上前一步,和林破岩并肩而战,千言万语想要开口,可皎然却不知说什么,她和林破岩还有宋晓山只是几面之缘,这几天总共说的话也就那么几句,也没深入交流过,几乎可以算得上萍水相逢,可他们却不惜和众人为敌也要帮她。
宋晓山说道,“给我解穴啊,我跟你们一起。”
林破岩见皎然想说说不出,提前一步说,“我帮你不是因为别的,我不认识一个叫皎然的姑娘,却认识一个叫阿风的年轻人。”
说话间,他的鞭子灵活地缠上了一把长剑。
这把剑锋利无比,将林破岩的鞭子一截两半。
皎然变了脸色,此时周芝忽然走了出来,高声道,“困兽之斗,我看你还能逞能到几时,这次你还能往哪里逃?”狂笑之中,踪寻派的人也已率领门中人攻来。
里应外合,那些藏在江湖门派中的弟子,跟他们一起动手。
这些人默契在胸,先是封死了皎然的去路,把那些江湖中人甚至都围了起来,想要离开的武当,崆峒等门派的人也渐渐从山脚退了回来,原来他们已在外面也埋伏人马。
这些门派的弟子搞不明白踪寻派的人是要做什么,刀剑停滞在手中,不再继续追杀皎然。
皎然心中一寒,直觉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瓮中捉鳖,此时似乎不只是捉她一人。
看来是险象环生,就在这时,皎然让宋晓山和林破岩都退到她身后,她见周芝出来,便明白自己早已暴露了,在她面前,她永远是个孩子。
林破岩扭扭捏捏不肯站在皎然身后被她护崽一样护着,非要站到她身前去,又说他是个男子,要她一个姑娘保护成何体统,皎然愣了一下子,刚才那个说他认识的人是阿风,不是皎然姑娘的人好像自己都忘了自己一炷香前说了什么。
助威呐喊,口口声声要杀了皎然,碎尸万段的人,也都一起住手了,因为人人都看出来事情没那么简单,踪寻派围住的人并非皎然,而是他们全部。
皎然忽然听见周芝说道,“你还不过来,真要跟着他们一起死?”
她深深吸了口气,阿娘两个字堵在喉咙中,悲愤和委屈封住了喉咙,最后连一个字皎然也说不出。
还是宋晓山道,“周掌门,你到底要做什么?!”
周芝没有回答他,凤凰雏就在此时自她身后走了出来,“皎然,还没到我杀你的时候,你不必害怕我,我还有求于你。”
诡计多端的凤凰雏竟说这话。
到了这个时候,皎然才慢慢想通,“你杀了那些绿林好汉,嫁祸于我,一是为了引我前来,困住我,让我去帮你达成某种心愿,二是聚集这些人在踪寻派的门口,一石二鸟,很是高明。”
凤凰雏从不吝啬在即将死去的人面前说出事实,如果说嫁祸她是手段,那么现在他已经做到了,“是又如何,我想要的,都已经来了。”
此时这些莽汉才明白是被蒙蔽了,擂台上下,竟无一个人敢直视皎然。
“你过来,来我身边。”凤凰雏道。
皎然冷笑一声,“怎么,你怕杀了他们的时候,我也被你所杀?”
听见皎然的话,这些江湖人士一个个都变了脸色,凤凰雏围堵他们在这里难道真的是要杀了他们?
凤凰雏摊摊手,“要是你找死,我也不介意今日就杀了你。”
皎然已召出瘦蛟。
“看来,你当真是要和我为敌。”
皎然道,“是又如何?我不明白,你要杀这么多人干什么?”
凤凰雏一抬手,各处踪寻派的弟子,一个个从袖中掏出一把紫玉梭形的法器,高举头顶,他们的脚下是道院的诡异花纹地砖,随着他们一个个抬起手发出嫣红的光。
踪寻派的弟子似是站成了一个法阵。
数十个江湖门派,上千之人,手中的兵刃咣当掉在了地上,他们想要挣扎出这种鬼神的力量,可脚下好像被地面黏住了,任由他们使出什么样的神力,都统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呆呆地被定在原地。
皎然惊慌失措地看向周围,发现除了她一个人外,其他人都动弹不得,像木头人一样被定在那里。
高举起的法器在夜幕中发出刺眼的紫光,随着紫光现出,人群中发出痛苦的呼救声,从他们的头顶,鲜红的精血被抽出,直飞入法器中,踪寻派一半的人法器微斜,红光被导向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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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这样下去不行。
皎然的眼睛在踪寻派弟子身上打量,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划破了手掌,鲜血流淌而出,她不知会发生什么,咬了咬牙,将血擦在了宋晓山的手背上。
宋晓山便立刻瘫软在地,头顶被吸出的精血也被阻绝,不再继续被取。
皎然一看有用,又依样画葫芦,随意抬起手,看也不看,把血擦在了林破岩脸上。
就这样接连破了好几个人的桎梏。
凤凰雏上前拔出神器便冲入了人群中,同皎然交手起来。
两人神器相撞,发出的威力不是寻常的兵器可比,每交手一次,便将身旁之人弹开。
他是怕皎然继续坏了他的好事,现在这些人的精血被集中到一处,山顶上微微散发诡异至极的红色光晕,在夜幕中宛如猛兽的一只血红之目。
皎然一边和他斗,一边看着那个阵法,紫玉?她在鱼龙妙境也见过竹宿用紫玉鱼竿。
凤凰雏也是来自于鱼龙妙境,所以这个阵法肯定也和鱼龙妙境有关。
皎然分心战他,几次险些被他刺穿身躯,只是他确实只想抓住她,还不想杀了她,这就给皎然可趁之机。
皎然越看那些人的站位就越觉得眼熟。
蜿蜒的方向似乎很有规律。
她好像在那里见过这个阵法。
对了,是竹林,此前竹宿常常带她去那里练功喂招,她参破一些心魔,明白一些道理,也是在竹林。
这些人的位置,跟竹林中心一部分竹子的走向很相似。
双竹并行,到了一个节点,又变为了一根,接下来是一片空地,继续往前,是三四根竹子并列。
竹林中,所有的竹子粗细都几乎是一样的,连竹节也是。
所以他们这个法阵,其实就是仿造着竹林中竹子的方位。
只见凤凰雏手中剑光如白练,自皎然身后削过,皎然的瘦蛟将之震开。
“快住手!”
凤凰雏道,“我为何要住手?”
“你我都明白,从那里出来的人,不该杀戮,我们的兵器不该染上凡人的鲜血。”
“他们都死了最好!”
周芝眼中发出愤怒的火焰,“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
皎然不解地看着她,一时间停下了跟凤凰雏的打斗,也就是在此时,地上又多了几具尸体,功法不够,无力抵抗,被吸干精血的人倒在地上,变成了脸色金黄干瘪的尸体。
周芝看着他们受此折磨,脸上发出狞笑,“这二十多年来,我一直等着今日,可是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皎然不想再看着这些人无辜受死,一剑飞过,击碎了其中一个踪寻派弟子的高举的法器,阵法便立刻缺了一角。
她对宋晓山道,“快逃,就从那里冲出去!”
宋晓山捡起地上一只长剑,也学着皎然的样子想要击碎师傅身前那个弟子的法器,可是他的兵器只是凡人用的兵器,还没等到法器前就被弹开了。
宋晓山眼底一暗,再次捡一把兵器,回身看了一眼林破岩,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眼底的意思。
他们从皎然破开的那个位置,各自一剑杀了一个举玉的弟子。
杀了一个人,那人身旁的几个江湖人士便得了自由,虚弱得只剩下一口气。
即使只剩下一口气,他们也奋起挣扎,捡起兵器便继续杀。
举玉的人便无暇顾及吸取精血,拔出兵刃和这些江湖人厮杀在一起。
眼见阴谋被破,凤凰雏大怒,恨不得立刻杀了皎然。
可比凤凰雏更为愤怒的是周芝。
她竟亲自下去,拔出长剑,对着那些被取了精血,虚弱无力的江湖中人随意砍杀,手段狠辣无比。
皎然愣在原地。
凤凰雏也收起了兵器,道,“那些精血也够了。”
地上被吸干了精血的人足足有两三百人,这两三百人已经完全够用一次了。
他说,“这些人是死是活,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了。”
转而靠近了皎然,在她耳侧道,“可是你呢,对你来说,他们的死活重要不重要?”
皎然正要冲到人群中阻止周芝,却听见身后的凤凰雏道,“她的仇,已隐忍了二十多年,你还想让她隐忍多少个二十年?”
皎然不解,“她的仇?”
凤凰雏无奈一笑,“凡人啊,爱恨情仇,记得太清楚的那一部分,都太痛苦。二十多年前,当她还像你一样是个年轻的姑娘,她比你曾经还要快乐。”
凤凰雏说起那三天三夜,说起清风派被血洗后满门惨死,说起她脸上的刀疤,说起她从肩到腹下的一刀,险些斩断她,说起她跪在地上将头磕破求那些人饶了她阿娘,饶了她的兄弟姐妹。
说起染血的地面无人能清洗干净,清风派所在的小城变成了一座鬼城,每到夜间,冤魂在夜风中苦苦呼喊挣扎,求救声甚至比方才那些人还要凄厉。
他道,“你猜今日到的这些门派里面,有多少门派是参与了当年的灭门惨案?”
皎然的脚步停在原地,然后不过片刻,她便横剑挡在了人群中周芝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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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拦我,我一定杀了你。”周芝的双眼血红。
皎然说,“这些门派过去都是你的敌人,可是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你看看他们,这些人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二十多年前,他们还是孩子,那些三十多岁四十多岁的人,灭门之时,尚且还是少年,如何能做出那些残忍之事。至于那些老者,如果说他们当年禽兽不如地犯下罪行,那他们也已经耐不过吸取精血,全死在了当场,你看看他们的尸体,他们已经用性命付出了代价。”
“不够,不够,不够!永远不够!我要他们跟我清风派一样,满门皆灭。你说这些二十多岁的青年跟我清风派的灭门无关?你是说他们无辜?”
“发生之时他们之中有些人尚且没有出世,又或者只是稚子,稚子何其无辜!”
“好,你说这些宵小纯洁无辜,我倒是想要问问你,我师门中的那些小师弟,小师妹,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他们还那么小,马步尚且还扎不稳,他们不无辜?他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再问问你,我爹,乐善好施,一辈子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与人为善,大灾时朝廷不作为,他掏空家底也要救济灾民,他这样的人,该死吗?!”
皎然哑口无言,她承认,从周芝的角度,她说的都对。
可是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林破岩,宋晓山这样帮过她的人死去。
“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决定。既然我们无法讲和,那就各自站在一边。”皎然拔出了剑。
周芝道,“你一定要帮他们?”
“是。宋晓山在众人要杀我之时帮我,林破岩不忍看我们两个孤军作战,我不能看着他们白白死去。”
“如果你一定要帮他们,那就是与我为敌。”
皎然沉默片刻,喉咙有些疼,说了句,“我们不是早已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