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个好觉，连日紧绷的疲惫总算消散。
林檎简单收拾了下，拎上早就备好的营养品，准备回家看看爷爷。
老爷子年纪大了，身子骨还行，但她隔段时间总要亲眼确认下才放心。
刚走出单元楼。
外面的阳光有点晃眼，她还没完全适应，旁边就传来个声音，带着点不确定。
“林檎？”
林檎转头。
周明站在不远的地方，手里拿着本厚书，封面上看是某个博物馆的图录。
他好像也没料到会在这儿碰见她，推了下眼镜。
“真巧，你也住这附近？”周明走近了些，脸上满是惊讶，更多的再次见面的欣喜，“我刚从旁边的旧书店出来，淘了几本书。”
林檎看他手里的书，有些好奇地温：“嗯，我就住这儿。你这是……”
“哦，随便转转。”周明提着书在林檎面前晃了一下，解释说，“昨天回去，脑子里全是那些古代玩意儿的事，就想找点资料看看。对了，你这是要出门？”
“嗯，回家看我爷爷。”林檎也很放松，随口回道。
“你爷爷？”周明像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都亮了，“是那位……国内顶尖的文物修复大师，林老先生？”
一时之间，他语气里全是敬佩。
“我上大学那会儿，林老先生的好几篇论文，我都翻来覆去地看，特别是青铜器无痕修复那块儿，真是……太牛了！”
林檎看周明对爷爷有这么深的了解，心里也很高兴，笑着点了下头。
这在她圈子里不算秘密。
周明有点激动，又在努力控制：“林老先生一直是我特别敬仰的前辈，不光是手艺，还有他对文物的那份心……唉，说起来可能有点唐突，我……我能不能……”
他顿了顿，像是在找合适的词。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拜访一下老先生？当然，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我就是……单纯想表达下敬意，绝对不多打扰！”
林檎打量他。
周明这人，话不多，但提到专业，那股子认真和尊重是实打实的。
她想了想爷爷的脾气。
老爷子对外人有时是板着脸，可对真懂行、真心喜欢这行的晚辈，从来不吝啬指点。
“……应该行。”林檎略作考虑，“我爷爷也挺乐意跟年轻人聊这些的。”
“太好了！”周明明显松了口气，笑容也变得真切，“谢谢你，林檎！那……我们现在走？”
两人并肩往地铁站走。
初秋的早晨，阳光暖洋洋的，风也不急。
“说起来，”周明主动找话说，大概是能去见偶像，心情不错，“昨天看你解那个盒子，我就在想，古代工匠的脑子真厉害。好多东西，不光用着好，那设计本身就透着讲究。有些玉器的纹饰，看似简单，其实线条的走向、深浅，都可能跟当时的礼制、信仰有关。”
林檎侧耳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嗯，材质、工艺、纹饰，都是解读它们的密码。有时候修复一件东西，就像在跟几百、几千年前的工匠对话。”
“对！就是这种感觉！”周明找到了共鸣，“我之前研究过一批战国时期的漆器，那上面的云纹、龙纹，灵动飘逸，充满了想象力。有时候看着那些图案，我脑子里甚至会……嗯……会响起一些旋律。”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下脚步，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眼神微微发直。
紧接着，他迅速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硬壳笔记本和一支笔，也不管是不是站在路边，低头飞快地在纸上画着一些类似五线谱的符号和音符。
林檎也停了下来，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没有出声打扰。
她见过爷爷修复到关键处时那种物我两忘的状态，周明此刻的样子，有些相似，只是领域不同。
过了大概一两分钟，周明才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抱歉，刚才忽然有点灵感……跟你聊这些，感觉特别有启发。”
他把笔记本收好，“我们继续走吧。”
眼看就要到爷爷家住的那片老小区了，周围的建筑风格都透着一股沉静的味道。
周明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把一直捏在手里的硬壳笔记本小心地放回包里，动作还有点意犹未尽。
“对了，”他像是刚回过神，侧头看向林檎，脸上带着点研究者特有的兴奋，“刚才那个旋律……嗯，其实是因为你。”
林檎脚步顿了顿，有点意外：“因为我？”
“嗯。”周明点头，自然而然地说道，“就是看着你解那个盒子，还有刚才听你说修复文物像是和古人对话……那种专注，那种……呃，怎么说呢，就是一种很特别的气场。感觉脑子里叮的一下，就有了声音。”他比划了一下，“就像是……不同的艺术在某个点上碰了一下，挺奇妙的。”
林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夸奖来得有点……特别。
她笑了笑：“你太客气了，我就是说了些我专业内的事。你这灵感可太宝贵了，用在我身上有点浪费。”
“不浪费，一点都不浪费！”周明立刻反驳，语气很认真，“这是你激发出来的，自然就是属于你的。
艺术嘛，本来就是相通的，能在不同的领域里找到共鸣，这多难得啊！对我来说，这也是一种记录，记录下那一刻的感觉。”
他看着林檎，语气很真诚，“所以，谢谢你。”
他这么一说，倒让林檎不好再推辞了。
她想了想，也是。
就像她看到一件完美的修复品会心生愉悦，或许声音也是他表达的方式。
“那……谢谢？”
她自己都觉得这个道谢有点干巴巴的。
说话间，两人拐进了一条老巷子。
路两旁是有些年头的红砖楼，墙壁上爬满了藤蔓，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有种旧时光的味道。
林檎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掏出钥匙。
咔哒一声，门开了。
“爷爷！我回来啦！”她朝屋里喊。
屋里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出现在门口，头发花白，但梳理得整整齐齐。
“哎呦，我的乖孙女回来啦！快进来快进来！”老爷子声音洪亮，透着高兴。
他看到林檎身后的周明，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热情，招呼道：“这位是？”
“爷爷，这是我朋友，周明。”林檎侧身介绍，“他也是做艺术的，对您的修复技术特别敬佩，正好碰上，就一起过来看看您。”
“哦！朋友好，朋友好！快请进，快请进！”林修齐老爷子笑呵呵地把两人让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