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谷，叫继齐，如你所见，现在是组织的首领了。”这有些显老的中年老头说道，说话的腔调慢悠悠的，倒像是个经典中洲老头，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至于这位女士的药，我们已经在准备了，这位男士也可以一起治疗一下。”谷继齐对着肖丛和他背上的素素说道。
凌安酒点了点头，让阿恭护送阿彦，素素和肖丛三个人去了。烛碧霄看着台上的武松，眼睛里闪烁着好胜的光。
“这位是？”凌安酒素知烛碧霄的性格，主动开口问了起来。
“哈哈，她啊……我的一个朋友……”谷继齐笑了两声，“希望没吓到各位，平时就我这么一个老东西看她唱戏，今天观众这么多，让她有点激动，所以才弄坏了这个人偶。”
“抱歉了各位，原本这一折还有几幕和猎户的对手戏……”那武松在脸上一抹，厚厚的油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略显中性的脸，声音也从低沉男声变成了略高亢略细腻的偏中性女声。“可是搭戏的角儿被青衣打坏了，今天是唱不得这出了。”
平凡，不能再平凡了，摆在众人的是一张平凡至极的脸。如是在人群中和这样一个人搭话，必须时刻保持注意力，否则一个眨眼便无法再找到这张平凡的脸。
刚才那副武生的刚毅模样完全消失，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声音样貌都是中性偏女一点点的女人，甚至身材曲线都是平平无奇，第一眼很难断定性别的女人。
难办……这是纪尘封的第一印象，出于一个职业杀手的逻辑思维，他完全想不出会有什么人，有什么理由会突然让他去杀这么一个人。就算真的有，他也没办法迅速认出这个目标。
“小女子青衣，问各位好。”青衣微施一礼。烛碧霄注意到了她手上那层摞得厚厚的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看你的行当，应该是个武角儿才是，怎么会叫自己青衣呢？”烛碧霄有些疑惑。
“实不相瞒，青衣吃透了这碗饭，什么角儿都唱得来。”青衣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微微上翘的嘴角仅仅算在礼貌的范畴里。“因为这天底下，只剩我一个人来吃这碗饭了。”
烛碧霄张了张嘴，没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
眼见气氛微妙，谷继齐赶忙接过话茬：“嗯……我赶紧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吧，我们这太乱了，不适合别人再住进来，何况你们这些人也不是个小数目，贫民区外围还有一些正在租售的床铺……”
“床铺？！”周童这个曾经的大小姐一下子就炸毛了，按她的设想最差也就是租房，再不济就是民宿，谁知道还有租床铺这种东西。
张仁杰赶忙拉住她的胳膊，堵住了她的嘴，不想她再惹事生非。
冷烟雨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被她短短两个字里的鄙夷戳到了某个角落，呆愣愣的垂下头去，自卑的不敢看人。
烛碧霄当然注意到了，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共情能力极强的她还是伸手把冷烟雨的腰揽进怀里，聊以作安慰。
接下来的谈话中，凌安酒向谷老旁敲侧击了一番有关核弹的消息，结果谷老给出的信息只有三年前的核弹洗地。
看来反抗军现在还没有关于核弹的消息……想来也是，如果这颗即将爆炸的核弹是什么很廉价的情报，幽蓝也不至于隐藏它的爆炸倒计时。
一番磋商，最后决定让凌安酒和青衣两人去贫困区的外围交涉。
让人意外的是，这个姓谷的老头居然恬不知耻的说出“虽然答应帮他们找住的地方，但是租床位的钱要他们自己付”这种话。不过想想也是，现在就连反抗军组织自己兜里都没有几个子，又怎么能贸然出钱给十几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找个住的地方呢。
越往外围走……不，倒不如说是她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才是外围。离开这片组织的地盘，便能管中窥豹的看到这个所谓贫民窟的真实面貌。
相较于核前社会，现在的流浪汉至少还有地方待。低矮歪斜的失败建筑就是他们的栖身之地，街头巷尾到处都是速食垃圾和注射器碎片，随处可见人类粪便。
甚至路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凌安酒还看到有人正蹲在里面随地处理，不闪不避的面对凌安酒的目光，还有闲暇啐口唾沫，竖个中指。
“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善类，咱们得尽快通过。”青衣淡淡开口，手上是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戏园拿出来的长刺。
还不等青衣说完，她的脚步就顿下了，叹了口气道：“这下你知道青衣为什么不喜欢出门了吧。”
凌安酒点了点头，看向面前这两个拦住去路的“人”。
说是人也不恰当，这两个人的双臂都是金属假肢，从上面乱七八糟的接口来看，这也是某种科技结晶。
“吗的，敢偷看老子拉屎，给我拿下！”
刚才凌安酒在小巷子里看到的男人正骂骂咧咧的提着裤子，朝着这边走来。
凌安酒上前一步跃跃欲试，却被青衣拦了下来。
“青衣方才那一幕戏未歇，浑身不爽，就让青衣松松筋骨吧。”青衣如此说道，用手在脸上胡乱一抹，一款形似盗贼的面巾就出现在脸上。
不知道是不是凌安酒的错觉，青衣的眉眼都发生了些许变化，甚至身高都矮了一两公分。
这种本事凌安酒可学不来，但她有自己的办法。她浑身液态金属涌动，徒增了几公分身高，肤色也变化了一些。
“没必要的，一般来说，这些「义警」没什么脑子，根本记不住你的样子，青衣只是个人习惯罢了。”青衣说道，话音刚落，手心利刺挥舞得密不透风，架开挥来的铁拳，顺手在其中一名所谓「义警」的脖颈上一划，血线飙射。
好俊的手法……凌安酒心中赞叹，青衣的动作丝毫没有拖沓，抬手就是为了重伤敌人。
说是血，这些「义警」的血实在浑浊，其中掺杂了不知是铁锈还是油脂的杂物，像是泔水一样。
“有些走神了……刚才在想你究竟是不是人类。”青衣淡淡的瞥了一眼凌安酒，她的语气沉静，眼神像是在看死人。
她的洞察力敏锐的可怕，已经注意到了凌安酒变化样貌的原理，杀意如水银泻地，虽然不是有意，气势却并不弱。
虽然嘴上说着话，手里的活也没落下，以凌安酒都有些看不清的速度连戳数下，在另一个义警的脸上留下数个透明窟窿。那义警随机瘫倒在地，血泊蔓延。
“青衣手重了，看官莫怪。”青衣收势，回头望去，哪还有男人的影子。
凌安酒额角冒出了些冷汗。
或许是觉察到了凌安酒的戒备，青衣倒是没什么所谓，伸手在脸上一抹恢复了原貌。
“如果你没有别的本事的话，提防青衣也没用，这样的机器人青衣杀得了……”把染血的利刺涮了涮收在袖口，青衣淡淡说道。“还有，青衣还是很相信801的眼光的。”
凌安酒松了口气，两人继续赶路。
为了绕过这个尴尬的话题，她又向青衣问了个问题：“那些「义警」是什么东西啊？”
“那些天网ai生产的纯机器人，是上城的士兵。开始时人们追逐机器人的强大力量，从垃圾场里找来一些淘汰的上城士兵配件加装到自己身上，这些改造人大多数都是流浪汉，改造成功后叫自己「义警」。慢慢的，这种机械义体向人们证明了自己的强大，越来越多的人追求高质量的义体，这种生意慢慢有了专门的产业链……”
“但生意就是生意，虽然大多数人都使用了义体改造自己，但是这些什么都没有的流浪汉依然没有定制高质量义体的资格，说是义警，不过只是流浪汉们用来自我安慰的遮羞布罢了，至今为止他们沿用的依旧是淘汰品，技术也并不成熟，因此他们大部分都是将死之人，脑子也不好用，只不过是在大肆挥霍自己仅有的「人」的生活……”
凌安酒有些咋舌，这片机器人的帝国看起来富庶而奢靡，却是碾碎人们的血肉作为燃料……
“义警都是消耗品啊……”凌安酒叹了口气。
“流浪汉的儿女生下来就是注定要做流浪汉，管理层的儿女睁开眼就有大把的高质量义体供人挑选，这个世界病的千奇百怪，又无药可医。”青衣的语气从未有过变动，她在做自己的时候几乎没有性格一般。
“你们不就是这个世界的医生吗？”凌安酒说道。
“医生难道就不生病了吗？”青衣总擅长把天聊死，凌安酒再也接不下话茬。
没奈何，凌安酒只得再换个话题。
“你强的根本不像人类，你也是义警吗？不对，你能轻松干掉义警，难道你用的是很高级的义体吗？”凌安酒再次发问。
“青衣的义体？没有那种东西，非要说的话，应该只有师父教给青衣的执拗劲……”
谈到师父，青衣的嘴角难得的往上勾了一下，动作之细微，就连紧跟着她的凌安酒也没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