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的武功路子是与他身形极为匹配的刚猛沉重。
尽管如此,他行动中并未过多破坏房中物件以造成声响。
从他那双湛蓝的眼珠子可以看出,他所使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以气机紧锁沈展玦这人本身,绝不会多费半点功夫做多余的事。
他的招式是强悍的,是外露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被其缠上,最轻也是个筋断骨折的下场。
沈展玦知其厉害,也不敢直撄其锋,以师门绝学冷月追云掌与之周旋。
在黑衣人威猛无俦的拳风掌劲中,沈展玦身似飞云出掌化解气劲。
是以在最初的交锋中,双方一刚一柔,一烈一寒,倒也是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两人手下走过二十回合,沈展玦也看出了这黑衣人武功是走擒拿抱摔的路子,这在中原极为少见。
由此可见他并非中原人士。
同时他也察觉出自己这以柔克刚的掌法对付他是行不通的。
他因练功而成的强壮肌肉,成了他在全力出手时最大的保护。
但他还有办法。
念头一起,身随意转。
他装作闪转不及,当即便被那黑衣人擒住手臂,随即他另一只手也迅即抓上他的手肘,借势将其扯到自己面前。
也好在沈展玦灵气精纯,不然一条手臂也得让他生生扯下来!
可想而知此人凭借此招折了多少条臂膀。
他忍住了痛楚,另一只手以灵气化出一道冰锥,只等靠近之后狠狠刺进他的身体。
这一电光火石间,瞬息万变。
沈展玦化出冰锥,黑衣人却迅速将他拉了过去。
眼看冰锥便要刺中,他对上了那双碧蓝眼睛。
如夜空如深海的蓝眼,只短暂一接触,沈展玦便感觉那双眼生出一股吸力将自己吸扯过去。
“等我再回过神来,眼中看见的仍是这间房中物事,可周遭这环境或是扭曲或是生出诡异物象,我一时着了道,便再难与之相抗。”
霍泉听着沈展玦描述,神情愈发凝重,沉吟道:“会使如此异能,绝非一般盗匪。”
“小把戏使过一次,第二次便没那么容易灵光了。”
霍泉未曾听闻过如此奇功异法尚且为之凛然。
可沈展玦着了道却并未懊恼担忧,反倒云淡风轻地说起来,令人感觉如果他已有破解之法。
霍泉也因他这态度有些好奇他的应对策略,正想要开口,可听到铃儿传来细微的鼾声,他还是止住了这个念头。
彼时夜已深,经过这一番大闹,他们两间房都已打通,客栈反而更是安静。
两人担心那伙贼人去而复返,便守在了铃儿睡下的这间房内。
霍泉稳守床边,沈展玦则起身四处查探,从房门到窗门,每个地方都不轻易放过。
下半夜,铃儿已睡得安稳,四周皆已彻底安静。
霍泉也趁这时闭目养神,等他再睁开眼,天已经蒙蒙亮。
铃儿仍是睡着,沈展玦则是站在窗前眺望远方。
“有什么发现?”
霍泉走到沈展玦的身旁,轻声问道。
沈展玦摇了摇头,说:“行动小心,没有留下半分蛛丝马迹,若不是及时察觉阻拦……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霍泉蹙眉问道:“他们应该是注意到铃儿打探消息才出手的,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街上已陆续有谋生活的人来往,谈话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令沉寂已久的街道恢复了生气。
“守株待兔。”许久,沈展玦才回了话,但这很显然并不是霍泉想要听见的答案。
“守株待兔?”
霍泉怒极反笑,自觉说话声音大了些,他转头看了一眼铃儿,看她仍未起来,才又压低了声音道:
“你自己也知道,我们是侥幸才将铃儿给救回来,你还要她当诱饵引蛇出洞,届时他们倾巢而出,只靠你我二人如何应对?”
“经昨夜一战,我们已知其底细,而他们却还不知我们深浅。别说他们不可能在城里、在引起我们的注意后会有什么大举动,就算有,我们再要应对也绝非难事。”
面对他的循循善诱,霍泉只斩钉截铁答道:“不成!你考虑过她么?”
“正是因为我考虑到她的安危,才要斩草除根!”沈展玦同样态度坚决。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霍兄你想想,他们已经盯上了这丫头,在我们眼皮底下都敢冒险劫掠,可我们却连他们是什么人都摸不清楚,夜长梦多,只有将计就计,把握时机一举将他们都收拾了,我们才能高枕无忧。”
他的话让霍泉有所动摇,如今敌暗我明,要扭转这被动挨打的局面,确实必须先行部署,将人给揪出来。
在他执行公务时,也是如此,只要有一点机会他都要去尝试。
可这前提是不能让无辜百姓替他们受到一点损伤。
现在只有他们两人,还可以做到吗?
“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铃儿细微的声音,像一杯清水浇灭了霍泉头脑熔炉中的火、也松缓了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势。
他转过头,见她从床上坐起,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们。
“你醒了?”
“本来没有,但你们越说越大声,我便醒来了。”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看了看气氛微妙的两人,问道,“你们在商量什么?”
“没,没什么…”
霍泉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沈展玦已朝她走前一步:“只是在讨论之后要怎么办罢了。你刚才是说你知道昨天夜里袭击我们的人是谁?”
铃儿打了个哈欠,点点头无精打采说道:“在我儿时居住的村子里,来过一伙人装扮怪异的外族人。
“他们自称是天摩紫金教的信徒,因传教途径我们村,村子里大家见他们有趣,又对他们的教派生出兴致,便诚邀他们逗留几日。
“在这期间,他们除了传授他们的教义,还教了我们天摩语。昨夜那伙人虽然说话不多,但我还是能认出几句天摩话的。”
霍泉和沈展玦两人对望一眼,从对方的眼眸中泛起的神光已明白刚刚的争论已经不再重要。
现在已完全可以再做一番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