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礼一路护着林羽柔走过人潮，小心翼翼地不让路人挤到她。
“你的脚踝好些没有？”
林羽柔点点头：“已经好很多了，只是怕二次损伤，我才走得慢些。”
正说着，一辆电动车从两人面前飞快略过，吓得沈嘉礼赶紧伸手把林羽柔拦在身侧。
“江城对电瓶车的管控还真是……。”
似乎找不到什么形容词，或是在自言自语，沈嘉礼似乎没有太多情绪波动，脸色如常。
一路走到大马路，空气才变得清新流通，沈嘉礼陪着她在路灯下等车，地图显示司机正堵在百米开外的路口。
一阵夜风袭来，林羽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冷吗？你站这边。”
沈嘉礼站到风吹来的方向，给林羽柔挡着。
“你……也注意别再感冒了。”林羽柔顿了顿继续说“感冒药还有没有？”
想询问他有没有收着自己给的药，可话到了嘴边像急刹一样，拐了个弯，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
她心里懊恼的骂自己别扭，忍不住了，她顺着话头继续说“在学校隔离的时候，我给你送的药，蛮多的……你是都吃完了吗？”
“你给我送药了？我没收到啊。”
林羽柔错愕地抬起头，两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疑惑。
“我去隔离点给你送药了啊，去了两次！”
沈嘉礼摇摇头：“我真的没收到，当时药物短缺，我的症状不算严重，只吃了三天的药，之后就是观察，志愿者没有再给我送过药了。”
林羽柔有点难以置信，自己在学校也病得五颜六色，结果两个人都没吃上药。
沈嘉礼安慰似得补充道：“可能是分给其他更严重的同学了，你做了大贡献。”
“所以你提前结束隔离了？”
“也不算，是我自己跑出来了。”
林羽柔低下头嘟囔着：“跑这么快干嘛……都给我忘了……”
沈嘉礼愣了愣，随后恍然大悟。
“对不起啊，我当时听我室友说，有个女孩好像背着行李来找我，我就以为你没找到我，已经先离校了，不知道你还等了我这么久。”
又一阵风吹来，这次没吹到她身上，却把近日来的郁结吹散了。
憋了一晚上的心思，被他轻松解散。
“不过，我那会确实走的着急。”
见他面露愧疚，林羽柔宽慰地摇摇头：“没关系的。”
一辆车缓缓驶来，停在他们面前，两人止住了话头，林羽柔上了车，沈嘉礼把住车门，弯下腰叮嘱她：“到家给我发信息。”
“好。”
车子缓缓开进江洲路，她放在腿上的手机传来提示音。
嘉礼：放完假一起回学校吧。这次一定！
【动画表情】
林羽柔看着那个小孩子一脸认真的表情包忍俊不禁，不自觉想象着他在自己面前一脸认真的模样。
临近年关，网吧虽还营业，但来客少了许多。
严一均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把前台送的矿泉水放到一边。第一时间打开了音乐软件，戴上了耳机。
耳边传来网络歌手的不知名歌曲，低沉沙哑的男音仿若在哀怨着自己的无奈。
他比我懂你更多……
我却只能错过有你的美梦……
他盯着游戏加载界面发呆，余光却看见刚才丢在一旁的水似乎挪动了。
严一均疑惑的侧过眼，眼花了？还是闹鬼了？
一只手迅速把水拿走，消失在对面的电脑后面。他翻了个白眼，站起来把那人的电脑显示屏拉下，就看见他噘着嘴在喝自己的水。
没闹鬼，闹陆栖然了。
“有病？”
严一均没好气地坐下，懒得理对面的傻鸟。
“还你还你，这么小气。”
那只手又把喝了几口的水推过来。
“前台不是免费送吗？你喝我的干什么？”
“我的喝完了。”
“怎么没把你喝死……”
严一均无语地揉了揉额头，这人估计已经在这待了几个小时了。
他熟练地登上游戏，许久没再玩过端游了，以前陪兄弟来，人坐在网吧，手里却拿着手机陪林羽柔玩手游，没少被兄弟骂恋爱脑。
没一会，陆栖然的脑袋又从电脑上冒了出来：“开学回十三中看看？”
“不去。”
“不是玩儿！优秀毕业生回校演讲！”
严一均平静地操作游戏界面，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你算哪门子优秀毕业生。”
“咱都是！八中交换生！”
“我不是。”
陆栖然语塞，一时间忘了严一均本就是八中的，最初在八中认识的时候，陆栖然觉得他的言行举止还颇有几分八中人的疏离感，如今这两年已经丝毫看不出有八中学子的模样了，他对外也闭口不提自己的曾经。
过往似一场梦。
如今他没什么新年愿望，但记得高一时有过一个小心愿——认识林羽柔。
八中的一班二班都是尖子班，而三班是候补的潜力班，按成绩冲刺进尖子班。
高一入学，严一均就是在三班。但三班的氛围很奇妙，有的学生埋头苦学想进尖子班，有的是被家里走关系塞进来的。
自然没什么人愿意搭理长相一般、没成绩没背景的严一均，就连被泼了热水对方也不屑于给他道歉。
“不好意思咯。”
女孩丢下几个字，就甩着马尾辫挎上姐妹的胳膊走了。
严一均看着被烫红的手背，没由来地烦躁。
“愣着干嘛？不难受吗？”
闻声抬头，一个娇小的女孩子不知几时走到面前，手上感到一阵冰凉。
“刚买的冷饮派上用场了。”
那女孩把饮料放在了他手背上，帮他冰敷被烫的位置。
“给你了。”
饮料被塞到自己手里，女孩拿起热水瓶急匆匆地走了。严一均认得她，是班上坐前排的同学，本想在回班后把饮料还她，却没想到，那个位置空了。
“坐那的女孩儿呢？”
同桌是埋头苦学大军的一个，抬头看了看严一均又低下头解题，好一会才回道：“不知道，中午我自习的时候看见她回来收拾东西走了。”
严一均甚至还没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她头发长长卷卷的，平日里闲散地看漫画，喝柠檬饮料，不成群结队也不积极学习，倒是和自己一样，在三班里是个异类。
————
“啪。”黄球随着一声清脆的碰撞声落了袋。
“我啊，进三班纯属意外。其实我压根不想冲刺尖子班，管理太严格了。”
林羽柔收起杆，退到一边。
沈嘉礼绕到台球桌的另一边，轻松打进了一个球。
“你们八中的氛围很压抑吗？”
“倒也不是，只不过我当时的目标就是留在八中，哪怕是躺平当咸鱼。不在尖子班做凤尾，就在普通班里当鸡头好啦，还能混个课代表。要是在尖子班，常年倒数的就是我了。”
她的形容惹得沈嘉礼笑出声来。
“所以你就没继续待在潜力班。”
林羽柔点头，又击落了一个球。
沈嘉礼适时夸赞她：“不错啊，你学习能力很强。”
“争取结束前出师！”
“喂喂，你才拜在我门下大半个小时。”
林羽柔得意一笑：“徒弟我天资聪颖。”
实际上林羽柔并不算新手，只是想沈嘉礼亲自教，说不定还能拉近两人的距离。
他总是维持着礼貌的朋友界限。
两人你来我往的打到了黄昏，走出台球厅，林羽柔伸了个懒腰，街上已经有了春节的色彩。
林羽柔突发奇想，兴致勃勃地问道：“要不要去看春节档电影？”
“或许你约朋友去呢，和唐允娇？”
“她不在江城呀。”
“不是吗？她说你们很早就认识了，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八中的。”
沈嘉礼顿了顿，继续说：“我春节可能要回老家。”
沈嘉礼指了指反方向的路口：“我先走啦，还要去接我表妹。”
林羽柔点点头，目送沈嘉礼走远。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海自己才离开。
沈嘉礼回了老家，林羽柔心下不免失落，每天止不住的跟他发信息，任何值得分享的细节都第一时间拍下来发给他。
L：看，今天的晚霞很好看。
【图片】
J；真的吗？我在屋里打游戏呢。
L：快去！
“又跟他聊呢？”
莫梓瞳没好气地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旁边这人从出门到现在都捧着手机聊个不停，吃个饭要拍、到电影院要拍……
“没出息！”
林羽柔歪嘴做了个鬼脸，毫不在意，甚至还有一点嘚瑟。
江城以往气温稳定，女生们购置新年衣服时都偏爱裙子、针织衫一类的。但今年大年三十晚却一夜降了温，但幸好林羽柔买了一件羊羔毛外套。
她看着莫梓瞳身上和自己同款不同色的外套，伸手拽了拽她的领子。
“你是非穿你这露肩小针织衫不可吗？”
莫梓瞳嘴硬道：“穿在里面又不冷。”
“对，最好等会去逛露天市集的时候你也这样说。”
电影院里确实暖和，林羽柔把外套脱下，里面老老实实地穿着厚实的毛衣。
“也不知道是谁之前骂我抽风，买羊羔毛外套。又是谁跟我一块下了单。”
“你不是抽风是什么？买这么厚。”
“我在学校冷啊！有本事你现在脱了。”
两人打闹了一会，电影开场了。
莫梓瞳捏了捏林羽柔外套垂下来的袖子，毛茸茸的，手感很好。
这次之所以两人一并买了同款，是因为莫梓瞳也看上了这个牌子，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羽柔挑衣服的眼光似乎有些不同以往。
春节档的电影以欢乐喜剧居多，原先是想和沈嘉礼看科幻片的，但因着莫梓瞳，便只选了一部动漫电影。四周传来嘻嘻哈哈的欢笑声，林羽柔点开沈嘉礼的动态，最新一条是一张电影开头的照片，就是那部她本来想看的科幻片。
她暗自叹了口气。
看完电影后，两人和冷珍儿在商场门口汇合，准备去往一个新年市集看烟花秀。
冷珍儿身后跟着一个男生，看着比几人都要年长一些，打过招呼后，两人钻进了后排。莫梓瞳驱车来到郊区，原本冷清荒凉的地界现在被一些小有名气的网红承包下来，彩灯映照在可爱的充气玩偶上，一个个特色小摊有序排开，烟火气息把路人熏得喜气洋洋。
莫梓瞳挨个小摊看个遍，这买份小吃，那买份奶茶，跑到了前面去。
“你们先逛着，我去接一下其他人。”
男生跟冷珍儿交代完，转身走向马路。
近几年兴起露营风，室外都铺上了石子，冷珍儿挽着林羽柔慢慢走着，生怕一个不注意她又把脚崴了。
“那天他主动跟我说起八中。”
林羽柔絮絮叨叨地把那天和沈嘉礼聊天的内容说完，冷珍儿一声不吭听着，似乎在想什么。
“可他最后提的是，娇娇。”
林羽柔的想法被冷珍儿道破了，她点点头。
“所以你觉得，他是希望见到娇娇？”
林羽柔默然，没有继续逛的心情，寻了个四人位的小桌坐下。
“难得出来玩一趟，你们去逛吧。”
林羽柔看了看正往这边走来的几个男生，示意冷珍儿过去。
“那你休息会。”
冷珍儿离开了她身边后，莫梓瞳抱着一大堆小吃回来，撂下东西又跑去看新的摊子。
迎着风，远远地，林羽柔看见冷珍儿和那个男生并肩走着，身后不知何时没了那几个男生朋友的身影，大家都自觉给他们让出位置。
眼前的风景蓦然把她拉回沈嘉礼给娇娇拍照那天，回忆的画面却是上帝视角，沈嘉礼的镜头视线都聚焦在可爱的娇娇身上，林羽柔仿若看见自己顶着苍白憔悴的脸在一旁打光。
莫梓瞳回来的时候看见林羽柔快把煎饼捏成渣渣了，眼神没有聚焦地落在远处。
她一屁股坐到林羽柔旁边的露营椅上，掏出手机翻了翻社交软件，严一均刚更新了一条新动态。
莫梓瞳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开口：“新、年、愿、望、实、现、即、结、束！”
林羽柔咬着煎饼，疑惑地转过头，茫然地看着莫梓瞳在即兴朗诵。
“没看到吗？”
林羽柔凑过去，定睛一看，无语地继续嚼煎饼。
“你还念出来，尴尬。”
“什么新年愿望啊？”
“不知道。”
莫梓瞳关上手机，继续朗诵道：“没得到也就不用失去，不失去也就不用难过！”
冷珍儿手里拿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吃，走了回来。
“哪来的吟游诗人？还是哲学家？”
莫梓瞳拿过她手里的臭豆腐，吃了一口：“是美食品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