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带来鲜花的芬芳，鹿珩缓缓睁开眼，她看着被云层遮盖的太阳，隐隐约约有一个影子。
她感觉有些恍惚，努力撑起身却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周围不是沙漠，也不是王宫。而是一片绿色的葱郁。
水草肥美，低矮的花丛一簇一簇，有的有蝴蝶萦绕。各种怪木横生，盘根错节。
望不见的绿色围着一潭金色的湖水，黄金的鲤鱼在湖中游动，若不是它们偶尔会跃起，鹿珩是根本发现不了它们的。
鹿珩还没搞清楚自己是在哪里，湖中突然游出一条巨蛇。金色鳞片的间隙可以看见他血红的血肉。
琥珀色的眼睛盯着鹿珩，一点一点向她靠近。
这双眼睛……鹿珩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鹿珩被吓得不敢乱动，巨蛇吐着信子围着鹿珩绕了一圈。
她应该还没有离开这个时空，那这条蛇是什么……
鹿珩突然想起了索菲亚对她说过的话。
“唯一的绿洲被一条名为西亚的大蛇占据，大蛇擅长用火，所有偷偷去绿洲的人无疑都会被大蛇用火烧死。”
因为一直没见到这条蛇，以至于她都快忘记了。
“不属于沙漠的血脉，你的身上有诅咒。”
西亚偏着头用一只眼睛看着鹿珩，如果他是一个人，那么他现在的姿态一定是轻蔑与傲慢的。
这样一条没把人类放在眼里的巨蛇自然也不会看得起鹿珩。
“覆灭黄金城的诅咒吗？”
“你和他一样。”西亚并没有回答她，将身躯重新浸泡在湖水里，“自城锐成为城主那一刻起，那个女人就给这个位置降下了诅咒。这样的诅咒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承受不了就会死在王座上。”
“只有城锐能承受？”
“那个女人的血脉在他的身上没有用，唯有我，才能与之抗衡。”
鹿珩有些困惑：“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真正的城锐已经死了。”
“死……死了？”鹿珩睁大眼，“那现在黄金城的城锐是谁？”
“他死了，但他还是他。以我的血肉重塑的肉身，百毒不侵，亦不会死亡。”
鹿珩沉默地看着西亚。
所以城锐能抗住诅咒，是因为有西亚重塑的**？
“您应该和圣女一样厉害吧。”
“你要做什么？”
“您知道破除诅咒的办法吗？”
西亚咧嘴，一副要笑的样子在这条蛇上显得格外恐怖。
“我若是知道，早就告诉城锐了。”
“也是。”鹿珩叹了口气。
“诅咒是分开的。”西亚吐着信子，“只要你还在这里，不管他会不会爱上你，黄金城都必定覆灭。”
“那我该怎么回去？”
“黄金城覆灭之后。”西亚闭上眼，“琥珀的眼睛可以看见未来，只是他不愿意相信。结局是既定的，无论他如何改变，最后也只会是那一种结局。”
鹿珩明白，这是宿命。就像未来的她知道了黄金城必定覆灭，这里的文明也会随之消失。
那城锐呢。
不会死亡的他会随着黄金城消失？还是……在未来生活着！
想到这里，鹿珩忍不住后退一步。
城锐或许真的在未来，而他们或许有过无数次擦肩而过。
只是她不知道，她也不会明白。
一个陌生的男人眼中，为什么会有她的倒影。
因为千年前他们就曾见过……
一瞬间，周围的植物迅速凋零，荒漠在快速吞噬这里。
西亚潜入水中，最后变为金色的湖水，随着吞噬干涸，留下的只有鲤鱼的骸骨。
风沙越来越大，不远处有一个洞穴，或许可以抵御风沙。
鹿珩跑过去，差点与出来的人撞个满怀。
她站定，看着眼前从黑暗走向光明的男人。
他烧伤的双手有血迹滴落，破损的战甲松垮的在他的身上，太阳的纹路在他健硕的身体上散发着血红色的光芒。
琥珀色的眼睛疲惫却又警惕地看着四周。
鹿珩就站在他面前，但他好像并没有看到……不，他感知不到这里有人存在。
像是经历了一场恶仗，他浑身是伤，身躯摇摇晃晃，鹿珩想扶住他，手却透过他的身体。
城锐抓起一把地上的黄沙，举在眼前，任由黄沙从指缝流出，再随着风吹到自己的脸上。
他感受沙子的触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是啊，他还活着，并且会永远活着。
见证一切覆灭，见证自己的无能为力。
鹿珩突然觉得，自己给城锐的祝福，似乎更像一种诅咒。
永远年轻……
永远不死……
没了绿洲的保护，阳光变得格外刺眼。
鹿珩想用手挡住，却还是被阳光刺到眼睛。
“鹿小姐的各项指标都合格，并没有生命危险，但奇怪的是，她就是醒不过来。”
“女儿……醒过来吧。”
“妈妈不会再骂你了，你爸爸也说了，不会再逼你嫁给别人了。”
“鹿小姐，我是彼得，我是来看望你的，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我说的话……”
鹿珩站在黑暗中，听到无数人的声音。
有陌生的，有熟悉的……
可是她往前走，却找不到回去的路。
“赫玛阿雅！”
鹿珩停下脚步，回头看见身后有一道光。
“醒醒！赫玛阿雅……”
光如同藤蔓迅速向鹿珩蔓延过来，像是无数只隐形的手，把她拉回那个无法摆脱宿命的时代。
看着鹿珩慢慢睁开眼，城锐松了口气。
醒过来的鹿珩发现自己正躺在城锐殿内的大床上，她想起身却使不上一点力气。
“毒刚清理完，别急着动。”
鹿珩看着城锐，内心却有着复杂。
他看上去有些疲惫，似乎很久没好好休息了。
“我昏迷了很久吗？”
“三天。”
城锐难道三天都没休息吗？
“菲莉儿呢。”
“疯了。”城锐小心翼翼地握住鹿珩的手，“我想杀了她，但是死亡对她来说是解脱。”
“所以你告诉了她真相。”
城锐不置可否。
鹿珩点头，没多说什么：“你是不是没好好休息？因为我占了你的床？我现在醒了，我可以回自己住的地方了。”
“你身体还没好。”
“那你再不休息也要垮掉。”
城锐小心翼翼躺在鹿珩身边：“那我休息。”
鹿珩微愣，城锐的床很大，他靠的不近，二人之间有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
鹿珩动不了，这又是城锐的地盘，便也不好多说什么……
况且城锐救了自己一命，如今只是躺下来休息，又不做什么。
只是……
鹿珩看着闭眼休息的城锐。
他好像变了？
“城锐。”
“嗯？”城锐并没有睁开眼。
“你能看到多远的未来？”
城锐短暂的沉默。
“很远。”
“你的未来……有遇到我吗？”
“有。”
鹿珩没再说话。
他们或许早就遇见了，只是鹿珩把他当做了陌生人。
那在自己还没到来前的城锐呢……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会来？
或许他用看得见未来的眼睛，早就遇见了自己。
透过未来的城锐的眼睛，看见了未来的鹿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