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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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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巫阵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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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很大,行人在上留下的痕迹很快就被遮掩,藤蔓上没有叶子,干枯着缠绕在石壁上,缀着零星的白。

戈雅胸前的银铃响得愈发厉害了,车内——勉强还说的上是车内的女子绪姮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慢慢地挪到了戈雅身边。

“戈雅姐姐,我我来驾车吧……”绪姮望着她手掌愈发显得狰狞的伤口,怯怯地说道。

戈雅面上没什么表情,将缰绳递了出去。

绪姮其实没想到她会这么容易地就放心自己,她接过缰绳,有模有样地驾着车。

身旁的人叫她往左她就往左,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难,她不时悄悄地转头看一眼,见戈雅没有不满的神色,暗自松了口气。

“不用紧张,其实,你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勇敢了。”戈雅生着一张冷脸,说的话却有温度。

绪姮眼睛一亮,掩不住的欢喜:“真的吗?”

戈雅嗯了一声,没再开口。

雪粒打在绪姮眼角,化成泪滴滚落,她却是笑着的。

从帐中选人陪公主赴宁时,人人都知道危险重重,所以这个时候谁也走不开了。

只有绪姮,除了会惹麻烦,她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做不好,这样的差事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头上。

但绪姮也不害怕,相反,她很开心可以陪公主出来走这一趟。

“停!”绪姮正想着,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声,和身边戈雅的冷厉声线,回神控住了缰绳。

巴尔木和韩骁不明就里,带人一路小跑着跟在后面。

戈雅操刀跃下马车,胸前的银铃还在响。

那是她离开西河时,以温敛弃置于腰帐中的几张狼皮施展的“连息”术,骨铃作响,那说明——

温敛遭到了巫术攻击,或者致命的伤害。

西河臣民将天狼视为神明,故而狼牙最是能驱邪避凶,在温敛身上能施展的巫术极少,其中就包括这“连息”。

“连息”其实是救命的巫术,所以没有归为邪凶的黑巫术当中,她能想到用“连息”来连接温敛,那么大萨满同样也能想到。

何况,还有许多禁术,不在狼牙能够驱避的范围之内。

那舍嘴上答应着不会动温敛,后脚就遣了人出去,显然并不可信。

“你回去跟伤员们会合,一路往南走,带他们先去不夜城。”戈雅掏出怀里的地图,向绪姮吩咐道,这时巴尔木他们也追了上来。

巴尔木急切地问:“是公主殿下?”

戈雅点头,“是巫阵,跟我来。”

韩骁横插了一脚,这时候也没有帮到一半就甩手不管的道理,于是默默地跟了过去。

“寻常巫阵对公主殿下不起作用,所以多半是毒阵。”

戈雅点着人数,一边给使团成员分了清毒丸,一边条理清晰地安排着:“破除巫术需要时间,巴尔木,你带十个人拖住阵线,保护公主殿下的安全,至少……给我争取一刻钟的时间。”

“好。”巴尔木看上去呆呆愣愣的,实际上做事很是稳妥,他本是使团的大家长,但此时,他决定听戈雅的。

没有丝毫犹豫。

“你们五个,悄悄绕过去,”她扯下悬挂在胸前的银铃,“见到类似这样的铃铛,想办法处理掉。”

韩骁轻咳一声,“那我?”

“韩公子?方才见你轻功不错。”

“明白了。”

韩骁绕到小山之后,见十来个头戴面具、着巫师打扮的人舞姿怪异,哼唱着神秘的小调,周围拢起一层淡淡的紫色烟雾。

法阵中央,温敛脸色惨白,握弓的手微微颤抖,艰难仰头,一手握拳在脑袋上捶打着。

别念了,别念了!

温敛只觉头痛得简直像要炸开,乱七八糟的低语就在耳畔。

她们传颂着天神慈悲,祈祷天狼庇佑,却一边指着温敛说:你该死!

呜咽里夹杂着咒骂,狂笑中掩藏着讽刺,怎么也甩不开。

温敛快疯了。

她好像又回到了雪山上,浑身冷得发抖,呼吸也变得艰难,甚至连同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

“阿敛,醒醒。”

眼前浮现出那人高大的身影,她伸手想去抓那人的衣角,恍惚间,自己的手却变成了孩童时的模样。

是幻觉!

温敛努力想要睁开眼,那道身影就消失了,可她除了一片白芒什么也看不见。

视野被剥夺之后的恐惧与慌乱,在扰乱温敛的神志,掠夺她的勇气。

不能这样被动下去!

周围的刀剑相鸣落在她耳里变得极细极轻,眼下就传来一阵温热。

有人擦去了她脸颊的泪珠,然后抽出她箭囊里的箭,递到了她手里。

温敛像小时候那样,拿着弓的手颤抖着,另一只手似是不太熟练地搭着箭。

箭尖朝向的那人彩衣明艳,戈雅要摸出毒阵的“阵引”,就必要同布阵者正面交锋,她走上前:“师姐这是做什么?”

“叛徒。”嘉拉狠狠地剜了戈雅一眼,杀意不减,“没你的事,闪开。”

戈雅抽出刀横在胸前,做战斗姿态,道:“戈雅,只遵公主之命。”

怎么回事?自己人打自己人?

韩骁躲在石壁一侧等待时机,见她们分明认识,那些人也显然是西河的巫师,于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铮!

余光中一个速度极快的东西一闪而过,韩骁视线跟随着看过去,见嘉拉身后那人手中捧着的法器应声而落。

“猜错了,”嘉拉勾起一帘阴森的笑,浑不在意地扫向温敛背后的箭囊,提醒道:“你还剩两支箭。”

温敛的箭囊满时只有六支,是因授她箭术的老师纳略所说:“六箭之内,若你不能用你手里的箭将敌人射杀,那再多也是无用。”

而且,六箭的时间,对温敛来说是一个极限。

她反复测验过,对于能避开她的箭的高手,五十步的距离,她最多能放六箭。

嘉拉将法盘扔给身后的人,挥舞着法杖往戈雅身前猛力一挥,戈雅出刀阻挡,却是不敌,被这股极为霸道的力量扫退数步。

“我说师妹,你怎么退步到了这个地步?不如回来,师姐好好教教你。”嘉拉嘴上笑着,眼里却带着杀伐之气。

戈雅迅速起身,抬手抹去脸颊上沾上的雪泥,凄然冷笑:“血祭么,不算什么真本事。”

“好用就行,管他呢。”嘉拉屈指弹响骨铃,周围的紫色雾气又浓厚了几分,“不过我也好奇,如今你我二人,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不如现在来比一比,筹码么——”嘉拉往阵中努了努下巴,“就她如何?”

戈雅道:“你疯了?”

“比赛开始。”嘉拉勾勾唇,翻身一跃,跳进了紫色雾气之中。

巫师的法阵之内,除了施展巫术之人的五感能得以加强,其他的人均会被阵法干扰感官,是极为不利的作战之地。

戈雅深知这一点。

本是想等待戈雅的信号然后闯进去将人带走,但好像出了点差错,韩骁抽刀上前,阻挡住嘉拉的攻击,“以多欺少,不合适吧。”

这句话刚说完,他就觉得不太对劲。

五感像是在渐渐流失。

“拦住他!”嘉拉死死地缠住温敛,向身后的人吩咐道。

巫女们一拥而上,将韩骁与温敛隔绝开,巴尔木见情势不对,也带人往这边移。

嘉拉拄着法杖点地腾起,然后以雷霆之速一脚将温敛手中的弓往上一踢,震得温敛虎口生疼。

温敛顺势将手一松,随即握住了弓的末端,脚下的步法须臾变化,竟逐渐快得像是残影,随后扬手将弓身朝嘉拉抡了过去。

“你会武?”嘉拉举起法杖格挡,随即狡黠地笑起来:“有意思。”

温敛不置可否:“没说不会。”

她手里的弓游移灵动,明明刚硬的弯木,却被她耍得活似一条毒蛇。

只要对方稍稍露出一点破绽,它就会露出獠牙,将毒液扎入对手的肌肤。

嘉拉神色一厉,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戈雅没有进入阵法之内,在周围寻找着所有可能的“阵引”,将之一一破除,阵法的威力却不弱反强。

“血,她的血!”戈雅反应过来,高声道。

谁的血?

韩骁与巴尔木众人听到戈雅的提示,转头将目光落到了缠斗间的二人身上。

一人挥杖攻势占优,一人持弓连战连退。

嘉拉一跃而起,将法杖贯入弓弦之间,斜斜插入雪地之中。

温敛抽弓不得,只得松手,嘉拉也舍了法杖,从腰间拔出弯刀,缠了上去。

“是公主殿下的血!”戈雅跑入阵中,再次扬声道。

嘉拉闻言一滞,“你果然很聪明,至于——对不对么,得试了才知道!”

韩骁明白了,这就是一个为努尔娜量身定制的杀局。

清毒丸只有一柱香的功效,如果只有努尔娜的血才可以破阵,那么努尔娜势必就会受伤。

但如果不那么做,以这个阵法吞噬五感的速度,大家都得一块被这个阵法耗死。

那么结局还是一样的。

但不论西河内部出了什么样的矛盾,努尔娜都不该死在大宁境内。

韩骁最晚入阵,现在受到的侵蚀是最小的,在巴尔木的掩护下,甩开了一众巫女,及时挥刀,拦下了嘉拉的致命一击。

温敛眼疾手快,迅速与嘉拉拉开距离,拿回弓,顺势搭箭放出,擦着嘉拉右肩飞了出去。

“嘶……”嘉拉吃痛,望着温敛顺着手臂滴到雪地上的血水,得逞地笑了笑:“撤!”

周围的紫色雾气渐渐淡去,又恢复了一片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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