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华灯初上,已到了申时。
上官锦绣骑着马,不紧不慢地往上官府的方向走去。
书中记载:“明君,需先爱民,而后关己。以仁义治天下,刑法为辅,得于约束。”
若是杨骜为试探上官锦绣,而杀掉一人,岂不是先关己,而后爱民?再后以生母重病之名来欺骗忠臣信任,实乃不孝不敬。
上官锦绣心中自然希望杨骜是能担任未来储君之职,且不论自己的私心,于后对她会有多少帮助,光独孤一家对大骊的威胁,便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再者杨骜是太傅多年来精心教导,反之杨素常年流落在外,若登基为帝不知能否管住这大骊山河,而且还大有可能会被独孤如所利用,重返晋末“傀儡皇帝”之局面。
上官锦绣暗暗失落,经过今日一番,只怕那位二殿下也是一个为权为势的阴险小人。那日到访时所说的话,多半也是用来博取信任。她怕自己也成了贪图名利的小人,但又不想错失良机。上官锦绣左思右想,思前顾后,还是觉得妄下定论,实为不妥之举,应如在秦府所说,需多些了解这位邀她共谋大事的二殿下。
想到这里,上官锦绣抬头看了看晚霞染红的天空。
美丽的外表下,反而会让人产生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和不安。
天边起火,血色云朵。不知怎得,上官锦绣竟有一种错觉,感觉是天在流血,有人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一声惊呼,上官锦绣瞬间清醒过来。
声音从一个小巷子里传来。
上官锦绣拽紧马缰,马乖乖地停了下来。她直接下马,往声音传过来的地方跑去。
两个黑影闪过,上官锦绣本想追赶,但没想到被两个小小的银针挡住了去路。
那银针飞的极快,空中还在旋转,上官锦绣侧身躲过去后,黑衣人就没了踪迹。
她转头看马车旁边躺着一人,穿着打扮像是车夫,他的腹中插着匕首,但还尚有一丝气息。
上官锦绣顾不得其他,很快就走到他面前想要查看伤口。突然,那车夫使出了全部力气,抓住上官锦绣的裙角,艰难说道:“救……救……救杜……”话还没说完,那人就倒下,命丧黄泉。
上官锦绣起初就看这车子里面坐着的一定不是一般的人。
“杜……”莫不是……
官兵还没赶来,上官锦绣赶紧打开车门,果不其然,她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人是谁。
那便是前不久刚刚在早朝时直言进谏的一部尚书——杜莫。
短短一时,在上官锦绣的脑中闪过了种种猜想。
杜莫已耿直闻名,常说“食朝廷俸禄,便要问心无愧”,他公然表示对独孤一家的不满,还上书天子,述其一家罪过。
路人陆陆续续也闻声走了过来,上官锦绣立即离了马车,刚才一时情急,没有发现一旁惊慌失措的妇人。想必就是她刚才发出的声响。
上官锦绣弯腰扶起这位妇人站起来,向她问道:“不知夫人可有看到是谁杀了车上之人?”
妇人虽然站了起来,但明显还没有恢复冷静,她没有吭声,模样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人们看到血还有车夫的尸体,也不太敢站得太近,只是在远处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上官锦绣觉得现在应当赶紧报官,她刚要离去,便被那妇人抓住了袖子,她吞吞吐吐地道:“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我只是路过……路过……。”
上官锦绣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夫人不必害怕,我知道不是夫人杀的,夫人可否告知那逃走的黑衣人是何模样?”
妇人仔细回想了一番,她平静了点,回道:“他们都蒙着面,看不清是什么模样,但身形瘦小,倒像是……女子。”
上官锦绣刚才只看到了黑影,确实不能确定黑衣人是男是女,但若不是这位妇人刚才所说,定会认为是男子所为。骊国怎会有女子去当刺客?
上官锦绣说道:“夫人方才之言极为重要,可否与我一起禀明……”
上官锦绣还没来得及说完,那妇人像是见鬼似的,神情异常,嘴里念叨着:“我不要见官,我不要见官!”
上官锦绣不明所以,她安抚道:“夫人放心,我会如实禀明,夫人绝不是凶手。”
那妇人还是说道:“我不去,我不去。”
说完,她捡起地上的菜篮子,匆匆忙忙地跑了。
正巧,巡逻的官兵到了。
领兵的大人,看那马车不凡,立即派人通知了大理寺。
上官锦绣向前一步,对那领兵的人见礼说道:“大人可否也派人通知刑部的张侍郎?”
上官锦绣还带着帏帽,让人看不清她的面目。
这领兵的人没有见过什么贵人,但很有眼力见,她看出眼前女子不凡,恭敬问道:“敢问姑娘是何人?”
上官锦绣还不想透露身份,反问道:“大人可知马车内被刺杀的人是谁?”
“在下不知。但看马车便可知晓此人官职不低,于是在下已派人赶往大理寺。”
“是工部尚书杜莫。”
言罢,这人大吃一惊,六部尚书皆被视为宰相。京城之内,天子脚下,竟然有人刺杀宰相。
领兵之人回过神来,他回到最初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敢问姑娘?”
“小女子是上官府的人。还望大人派人去往刑部,陛下去年便下过指令,凡事都由刑部与大理寺共同办案。刺杀宰相此等大事,更该谨遵陛下圣旨。”
那人听到天子,马上也就派人通知刑部。上官锦绣也交待了一句,希望来的能够是张侍郎。
不过,刑部和大理寺都不在附近,定是要等上一段时间。
过了一阵子,上官锦绣想起了那两根银针。她弯腰捡起了其中一根,那针很别致,定不是普通百姓所用的,而是专门另做的。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来的是刑部侍郎张耀和他的几个下属。
张耀年少有为,比上官锦绣就大了几岁,便当上了正四品的刑部侍郎。他仪表堂堂,沉稳睿智。下马后,向上官锦绣拱手行礼,似是已知晓这带着帏帽、不见面貌的女子是什么身份。
上官锦绣本也不想向他隐瞒,于是回礼后,摘了帏帽,对张耀说道:“麻烦张侍郎了。”她又压低了些嗓音,向前一步,小声地说道:“我怕大理寺的人包庇,车内是工部尚书杜莫。”
张耀眉头一皱,向后一步,拱手谢过。
上官锦绣也低头稍稍弯去双膝,不忘交代事情经过,然后在离开之前言道:“这里便交给张侍郎了,我还得速速回府,还望大人能查出幕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