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融融,空气里闷热的因子让人透不过气。
郁枝披上一件薄针织开衫,戴上口罩,极其不情愿地下楼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和楼时峋见面。
但他偏要带她去医院看看,她不过是婉拒了几次,对方的嗓音就冷下来:“生病不去看医生,我可以怀疑你是在找借口不想见我吗?”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郁枝只好答应去医院看一看。
反正她感冒发烧是事实。
走出宿舍大门,郁枝第一眼就看到了楼时峋。
银白月光透过茂密葳蕤的树叶碎成斑驳光影,落在他的身上,周身是波澜不惊的冷肃,他身量高,比例好,挺拔有力的骨架撑起黑色衬衫。
身居高位久了,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与生俱来的上位者骄矜贵气。
不轻不重的力道缠上郁枝的手腕,她撞入那双锐利浓黑的双眸,心里紧了紧。
楼时峋握着她的肩膀,手背贴在额头上探了探,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滚烫温度,他眉心下压:“怎么又发烧了?”
宽大衣袖遮盖住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她神色如常:“可能是昨晚没盖被子,吹了些风。”
本来这具身体才刚刚退烧,吹风导致再一次发烧很正常。
楼时峋轻啧声,带她上了车,对司机说:“北山公馆。”
郁枝倏地抬头,惊惶不安地看向他:“不是去医院吗?”
后者的大掌抚上她的脑袋,稍稍用力,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休息,轻描淡写道:“有家庭医生。”
心底那股不安感越发强烈,她的唇线隐隐发抖,试探性道:“不好意思,都是因为我发烧,打乱了你今晚的安排。”
“没关系。”楼时峋垂眸注视她,“以后有的是机会。”
语气是善解人意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可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
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瞳里深浓到化不开的暗色里似乎有什么别的情绪在起伏,黏腻又危险。
郁枝无措地揪着衣摆:“哦……”
轿车驶入京市二环内的一栋建筑中,大门瞧着低调不起眼,进去后却别有洞天。
修剪精巧的绿地郁郁葱葱,左侧有一间春色锦簇的玻璃花房如斑斓的油画,依山傍水的别墅气派威严,汉白玉式的旋转楼梯自两侧蜿蜒而上,墙上挂着一副疑似大师真迹的山水画。
她以为在英国见到的庄园已经是顶奢豪门的天花板了,如今一对比还是太简朴了。
整整六层的独栋别墅,在京市最昂贵繁华的地段闹中取静,占了六千平方。不仅有内外游泳池、健身房和私人电影院,还有专门的收藏室和停机坪。
一整套安保系统,再加上管家厨师园丁等各司其职为别墅的主人服务。
楼时峋带着郁枝乘坐电梯上了五楼,领她进了卧室。
偌大的房间有起居室和会客区的明显区分,她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很快就有医生赶来为她检查身体。
得出的结论是受凉引起的发烧,38.5℃,需要好好休息。
喂郁枝吃完药后,男人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顶:“今晚在这儿睡。”
郁枝乖巧地点头,对她来说,只要没有和他亲近,就是一件好事。
吹了几小时的凉风,她不仅浑身乏力,脑袋也隐隐作痛,刚躺上床就如烂泥似的软下去,意识模糊。
走廊上,楼时峋手肘撑上栏杆,嘴里咬着烟,呼出来的烟雾模糊了深隽的五官。
手机传来一阵清响,迟骋发来了两条消息。
图片是京大舞蹈学院女生宿舍503的用水情况,冷热水安装了独立水表,所以数据记录能够清晰地显示出郁枝一个人在宿舍待了一整天的用水情况。
“楼爷,你是不是有点变态了?”迟骋吐槽,“这控制欲也太强了吧,管人家用水干啥?”
楼时峋声线如寒刃:“挂了。”
“这么无情?你知道我从庞大的数据库里找到……”
对面的话还没说完,通话无情地结束了。
轻拧开卧室的门,借着微弱的月光,楼时峋走向鼓起一个小包的大床。
女孩睡颜恬淡,连他的指腹抚摸过脖子也没有任何动静。
她整个人纤细得不像话,天鹅颈在他的大掌下也显得不堪一折。
滚烫滑腻的皮肤薄薄一层,包裹着脆弱的骨骼和血肉,楼时峋的掌心似乎能感受到微弱的脉搏跳动,和汩汩流动的鲜血。
粗粝的指腹稍稍用力,从颈侧摩挲过。
男人额前漆黑的碎发在眼底落下一片阴翳,瞳底如蛰伏野兽的寂静深海。
不听话的女孩,我应该怎么惩罚你呢。
郁枝做了个荒诞诡谲梦,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里逃命奔跑,却被身后嗜血的野兽猛地纵身扑倒。
竖瞳冒着绿油油的光,锋利的獠牙近在咫尺,带有倒刺的猩红舌头舔舐她的脖子,任凭她怎么哭喊、挣扎也无法逃脱野兽的魔爪。
最终,它张着血淋淋的大口,恶狠狠地咬向她——
“!!”郁枝从噩梦里惊醒,身上出了一层黏腻的湿汗。
还好,只是梦而已,不是真的。
她边拍胸口,边坐起环视四周,当和窗前那道黑影的目光对上时,心脏重重一颤。
梦里被野兽追逐的窒息感又扑面袭来。
郁枝开灯,昏暗的卧室明亮如白昼,她没由来的心虚,勉强提起清浅笑意:“你怎么站在这里不出声呀,吓我一跳。”
楼时峋神色如常,以额头相抵的方式感受她的体温。
还有点低烧。
她轻咳两声,纤薄的蝴蝶骨振翅欲飞:“我还是有一些难受……”
本意是想为想回学校多休息几天的请求做铺垫,岂料楼时峋平静地看向她。
“知道难受,以后就不少淋凉水,吹冷风。”
轰隆一声,郁枝的耳畔砸向一声惊雷,她的血液好似凝固一般,声线控制不住地颤抖:“什么……”
他唇角噙笑,眼底却迸发出可怖的寒冽暗芒:“你就这么厌恶我,嗯?”
手臂细小的绒毛竖起,她的手指紧紧抓住床单,指节因过于用力而泛白。
趋利避害的本能驱使郁枝用力推开他,想要逃出华丽的囚笼。
可她的脚刚沾地,楼时峋反应迅速,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摔在了床上。
男人撕破了平淡的假象,露出内里阴郁疯狂的浓黑暗潮。
“枝枝,你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