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南歌醒来时宋钰已经带着人离开了,还把柴房给收拾干净了。
十二一蹦一跳进了院子,怀里的花枝也跟着乱颤,正如她雀跃的心情。
小丫头神气得昂起头,为自己大仇得报而长舒一口气:“夫人!我听闻那伙恶人已被捉拿,还是将军归城顺道收拾的!真好!”
犹记得十二刚得知杜南歌是将军夫人时,战战兢兢了好几天。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来说,这种职位的高官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不知哪儿稍微得罪点儿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也就是开始接触杜南歌后才改变认知,不过杜南歌也怕小孩以后觉得每位大人都那么和蔼,不止一次教育她不要轻信他人。
“夫人瞧瞧,知道将军回来,我今日特意跑到十几里外的红叶湖去采花。还真让我给找着了,多稀有的并蒂莲呀!”
十二小心翼翼从背后竹篓里捧出一对还带着露珠的菡萏,它们的枝子缠绕在一起,意味不言而喻。
杜南歌轻咳一声,吩咐溪蕊将花放置在花瓶里,又拿来包龙须糖:“多谢你好意。既如此,这糖你也不得不收了,是我与将、夫君的心意。”
小孩子自然爱吃糖,只是日子过得紧巴巴,口腹之欲就要先放一边。十二姐妹俩每次路过糖人摊子都尽量目不斜视,免得馋虫勾得人心不在焉了。
一听是糖,十二眼睛都直了,没犹豫太久,便将纸包收入怀中:“那我就收下了。祝您和夫君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好啦好啦,看你人在这儿、心都飞到家了吧,赶紧回去与你妹妹分了吃吧。”杜南歌挥挥手示意流月将人送到府门口。
见四下无人,溪蕊凑到杜南歌耳边,脸色有些红:“夫人,你看今夜是否还要准备那些东西?”
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打哑谜!为什么要悄悄的提!
杜南歌内心大受震撼,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张嘴失语片刻,竟鬼使神差点点头:“也行……”
等等!她刚刚说了什么!明明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呢!
可溪蕊早已捂着脸跑远了。
完了,她到底给自己挖了个多大的坑呢。
冷静,杜南歌,你已经是个见过很多大场面的人了,只要像之前那样,见招拆招就可以了!相信自己!
为分散注意力,杜南歌便去书房练字了。用惯硬笔,突然让她使毛笔还有些吃力,字虽然能看懂,但颇有喝醉了的美感。
虽然可以用病过后手指使不上力当借口,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她这些日子空闲了便会拿出原主的字帖来模仿。
还好大学时她选修过这种课,至少现在握笔姿势不会让人挑出毛病,就是这字体还得再练练。
沈听序赶在晚饭前回来了,据说是太后心念夫妻分别已久、不忍耽误二人团聚,便让皇帝把人放回来了。
其实也不用那么贴心的。杜南歌都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呢,但人回来了,她再不情愿总得去迎接吧。
有了中午的教训,晚上的餐食就素多了,沈听序不想杜南歌跟着自己吃得简陋,私下嘱咐厨房还是做了几道公主平日吃的菜。
被问起,沈听序也只是腼腆一笑:“若公、娘子嫁于我后过得不如从前,便是我的失职。你不必为了迁就我委屈自己。”
思想觉悟还挺高的。杜南歌都要怀疑之前的直肠子是装出来的了。
杜南歌无所谓地笑笑:“无妨,吃多了山珍海味,来些清茶淡饭也算新奇。”
府里的厨子手艺很好,哪怕再简单的食材也做得口齿留香,从她醒来到现在长胖了不少,原本瘦削的身材也丰腴起来。
沈听序点点头,又将那几道杜南歌吃惯了的菜布到她手边:“那就都尝尝。”
杜南歌又有些恍惚了。虽然她明白眼前的男人并非自己的前男友,可两人都会有的体贴时常让她分不清。
可这世上真有那么巧的事吗?
她被召魂到一模一样却比自己早生几千年的女生身上,对方还有个和自己前男友长得一模一样的老公。
难道是转世?
看来晚点得找常维翁讨论一下了。
当初大婚第二日沈听序便接了旨意带兵北下,两人根本没有多少相处磨合的时间,是以饭后他们都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战场叱咤风云的沈听序难得坐立不安,他不知道该怎么与新婚妻子相处,也从未在父母的相伴模式中学到过什么。
他努力放缓声音,生怕像上午那样吓到女孩子们:“夫人平时会做些什么?”
“算账!写字儿!”流月为自家大人愿意了解夫人的日常而开心。
夫人刚来时,大家确实都很怕她。特别是新婚当夜,每个人都清楚听到新房传来的打砸声响,沈听序从来不会这么做,所以只能是另一人了。
后来流月与溪蕊被分去贴身照顾夫人,两人还焦虑了一阵。不过那时夫人身体很差,大多时都在昏睡,醒来也是个冷淡性子。又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三人关系近不少,俩丫头俨然把杜南歌当姐姐了。
沈听序的脑回路倒是清奇,他有些不满地看着杜南歌:“可是有人在你跟前嚼舌根?”
这人居然也懂得一些家长里短的道理?
杜南歌赶忙安抚:“没有,是我自己想学。再说了,哪有人敢在我面前讲这些话?”
聊完这个话题,两人又陷入沉默,这下杜南歌也开始坐立不安。
“我打算……”
“要不我……”
杜南歌与沈听序齐开口,又同时止住,抿嘴对望。
“公主先说。”这次是沈听序先开口。
杜南歌短促应笑:“我突然想起今日账目还有些遗漏,打算去书房补了。”
沈听序瞬间放松,点头回应:“那我去前院练会儿枪,今日还没锻炼过。”
两人一拍即合,于是默契起身离开,无需一句言语。
杜南歌算账不喜人伺候,这时候溪蕊和流月自觉不会来打扰她,因此整晚没见到人,她也没觉得奇怪。
“夫人,水已备好,可以洗漱了。”
直到溪蕊来提醒她,杜南歌才警觉自己坐了许久,肩膀、后腰都在抗议,只是原先沉浸在数字中没感觉。
整个身体没入温水中,杜南歌往后半仰躺在浴桶中,胳膊惬意搭在桶边。流月手法老道,轻松便化解了杜南歌身上的不适;溪蕊则挑了些颜色鲜艳又带着淡香的花瓣往水上撒。
舒服得都快睡着了。
溪蕊和流月将杜南歌搀到房门口就止步了,催促她赶紧进去。当时她昏昏欲睡就未发现异常,而是闭着眼摸索进卧室。
没走两步,杜南歌“砰”的一下撞上了个大块头。对方没事,她反倒被反弹得差点摔到地上,还好离门不远,她借着门的支撑站稳了些。
“没事吧?”男人的声音有些急切,高大的身影在烛火的照耀下彻底吞噬了杜南歌。沈听序一手轻轻托住杜南歌的小臂,另一手倚在门板上。
杜南歌这下清醒了,睁开眼仰头看着与她有一臂距离的“丈夫”。她在这间屋子住了这些时日,早已能闭眼分清这里的大致布局,只是今夜多了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