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风浪裹着血腥气，将残月拍碎在礁石间。
燕北翎独臂扣住龙骨船的残桅，右眼龙瞳映出海底密密麻麻的荧蓝光点——那是数万鲛人鳞片折射的寒光。
三日前从归墟带出的珊瑚骨刺正在肩头疯长，每根骨刺都嵌着半寸龙脉地气。
“哗啦！”
第一条鲛人跃出水面时，浪花在空中凝成冰锥。
燕北翎旋身踢碎冰刃，断臂处甩出的珊瑚刺贯穿鲛人咽喉，污血溅在船板竟腐蚀出北斗七星状的孔洞。
“叮——”
三十里外传来潮生笛的呜咽，海面顿时浮起百具浮尸。
这些被鲛人噬咬过的尸身突然睁眼，脐带处生出鳞状触须，朝着龙骨船喷射腥臭黏液。
燕北翎扯下缠在腰间的白鱼布，遇水即燃的布料在空中划出火龙。
火光映亮东南方某座孤岛时，他看见岛礁上插着半截焦尾琴——正是盲琴师殉道那日所用的古琴。
“公子...接弦...”
幻听响起的刹那，三条鲛人链镖破空而至。
燕北翎踏着黏液腾空，足尖点在链镖交接处，借力跃向孤岛方向。
右眼龙瞳突然刺痛，海底深处有座青铜宫殿正随笛声缓缓上浮。
浮尸们突然手挽手结成肉筏，腐烂的指缝间钻出白磷鱼苗。
这些鱼苗遇风即长，眨眼化作七尺长的食人鲳，利齿啃噬船体的声响令人牙酸。
燕北翎并指为剑，龙脉地气自珊瑚骨刺迸发，在身前凝成三尺水剑。
剑气横扫之处，食人鲳炸成血雾，却在雾中重聚成九宫锁龙阵。
“慕容氏的余孽也配用剑？”
阴柔女声自阵眼传来，鲛人祭司踏着血雾现身。
她耳后腮腺开合间喷出毒针，手中潮生笛竟是用慕容皇后胫骨所制。
燕北翎瞳孔骤缩，水剑突然调转方向刺向自己心口。
剑锋穿透皮肉的瞬间，潮生笛应声炸裂，藏在笛腔中的十二枚逆鳞铜钱激射而出。
“你竟能逆转痛觉！”鲛人祭司腮腺喷出黑血，脖颈鳞片逆竖如刀。
“曹无咎没教你辨骨识人么？”燕北翎扯开衣襟，心口处浮现夜叉纹身——正是慕容氏血脉觉醒的征兆“潮生笛该这么用。”
他拾起半截人骨笛横在唇边，吹出的却是《龙骸吟》变调。
海底青铜殿轰然洞开，八百具身缠锁链的夜叉尸骸破浪而出，将鲛人撕成碎片。
海水突然静止。
燕北翎右眼渗出金血，龙脉地气在周身结成茧状罡气。
他看见二十年前东海之战的全貌：慕容皇后抱着婴孩跃入归墟，夜叉尸骸正是那时被曹无咎用锁龙钉封在青铜殿。
“哗——”
水茧炸裂的冲击波掀翻三十艘鲛人战船，燕北翎借势跃上青铜殿穹顶。
殿内供奉的夜叉神像心口处，嵌着枚带齿痕的逆鳞——与慕容皇后投海时缺失的那片完全吻合。
“翎公子。”
沙哑呼唤自脚下传来，燕北翎挥掌震碎殿砖，露出底下密室中被铁链贯穿琵琶骨的盲眼老者。
老者脚踝拴着十二颗鲛人头骨，正是失踪二十年的龙骧军副统领尉迟锋。
“当年娘娘用曳尾舟送出的不止是你...”尉迟锋空洞的眼窝流出血泪“还有三百龙脉种子...”
话音未落，三支透骨钉破顶而入。
燕北翎旋身接住暗器，发现钉尾刻着太子私印——这些竟是皇宫大内特制的弑龙钉！
青铜殿突然倾斜，海水倒灌形成的漩涡中升起艘幽灵船。
船头站着的金甲将领手持双戟，面甲缝隙间垂落的白磷鱼须，揭示了他鲛人傀儡的身份。
“尉迟老贼果然在此。”将领掀开面甲，露出半张布满鱼鳞的脸——竟是当年护送慕容皇后出宫的禁军统领陈拓“交出龙脉种子，留你全尸。”
燕北翎突然扯断尉迟锋脚镣，沾血的铁链在空中甩出北斗阵图。
当第七颗星位亮起时，幽灵船上的鲛人士兵突然调转戟锋，将陈拓钉在桅杆上。
“你何时下的傀儡咒？”陈拓挣扎着呕出鱼卵。
“在你用潮生笛操控浮尸时。”燕北翎将逆鳞按在尉迟锋眉心“尉迟叔，该醒醒了。”
老者浑身骨节爆响，空洞的眼窝燃起幽蓝鬼火。
他撕开胸前腐肉，露出藏在肋骨间的青铜钥匙——正是开启曳尾舟的枢机！
幽灵船突然自爆，冲击波将青铜殿震成碎片。
燕北翎抓着尉迟锋跃向孤岛时，看见海底升起九根盘龙柱，每根柱上都拴着艘曳尾舟的残骸。
“真正的曳尾舟不是船...”尉迟锋咳出带鳞片的黑血“是慕容氏用夜叉骨炼化的...”
飓风突至，暴雨中夹杂着婴孩啼哭。
燕北翎右眼龙瞳突然渗出金血，在雨幕中映出骇人画面：三百龙脉种子竟被炼成锁魂钉，深埋在东海十二岛组成的天罗地网阵中。
尉迟锋突然暴起，枯手如钩掏向燕北翎丹田：“对不住了公子，曹相答应给我换副鲛人皮囊！”
珊瑚骨刺瞬间暴涨，将老者钉在焦尾琴上。
燕北翎抚过琴身裂纹，发现夹层藏着半幅海图——正是用慕容皇后心头血绘制的归墟全貌。
“你以为我为何独活二十年？”尉迟锋癫狂大笑，牙齿突然咬碎舌底毒囊“龙脉种子早被太子...呃...”
淬毒鱼骨镖贯穿老者咽喉，陈拓的鲛人残躯趴在礁石上嘶吼：“曹相...在归墟...”话音未落，整具身体突然融化，在礁石上拼成“九月初九”四个血字。
暴雨骤歇时，燕北翎站在焦尾琴旁。
龙脉地气正通过珊瑚骨刺注入琴弦，奏出的《破阵子》引动海底龙脉，十二座岛屿开始缓缓移动。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乌云时，他看见东海水天交界处浮现曳尾舟的虚影。
那舟船竟是用夜叉脊骨拼接而成，船帆正是二十年前慕容皇后投海时披的白鱼纱。
右眼龙瞳突然剧痛，燕北翎在幻象中看见自己完全龙化的模样——额生夜叉角，周身覆满逆鳞，掌心握着半块带齿痕的虎符。
潮声里忽然混入编钟清音，九艘悬挂骷髅旗的楼船出现在曳尾舟后方。
为首船楼上，戴青铜傩面的将军正将龙脉种子投入熔炉，炉火映出太子扭曲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