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战领着太墨在玄丹门总坛穿廊过户,走过清幽曲折的一段路之后,这才到了后山的百草园。
百草园里灵气充裕,仙雾缭绕,比之那缥缈地或有所不及,但二十八星宿的布局也显示出设计者的气魄与匠心。
十几个身着白纱的丹门女子正在采摘灵草甘露,袅娜的身姿让太墨误以为进入那天上的月宫,每个广寒仙子一颦一笑莫不让人沉醉。
百草园中的三百六十口灵泉汩汩而涌,泉水清冽似甘露,流经不同区域滋养着百草园中的灵草仙葩。泉池中一尾尾各色的灵鱼静静地游弋,有的赤红如霞,有的漆黑胜墨,有的通透如冰......
在路过一口灵泉时,太墨从那泉水的倒影看到自己那潦草的乱发随着泉水波纹荡漾,当下蹲下身子,鞠了一捧水谁将脸上的血污洗了洗,又将那乱蓬蓬的头发梳理了一番,这才站起身来。
那凌战也倏然止步,停在前方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太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过并未催促太墨,只是在前路安静地等待。
太墨顺手鞠了一捧灵泉喝了,顿感浑身神清气爽,这才从新站起,跟着凌战向前走去。
辰时的更鼓刚敲过三响,太墨就被银甲护卫凌战引着穿过百草堂的月洞门。
青玉铺就的小径突然化作九曲流水,每块踏石都是不同药材形状的紫晶雕刻而成。
太墨踩在当归石上时,叶片状的灯盏从水中升起,灯芯竟是蜷缩的萤火虫,翅膀上带着淡淡药香。
“姬长老不喜铁器!“
凌战低声道,并突然卸下了佩剑,玄铁剑落在石阶上竟化作一丛马齿苋。
太墨心里一惊,慌忙摸向手腕上那个硕果仅存的机括,二伯当初送他的小礼物,却发现它竟已变成垂丝海棠环绕在手腕之上!
水面飘来片片青萍,细看每片浮萍上都站着个捧露水的玉雕药童,二十四尊玉像合抱着整条溪流。
凌战目光坚毅,不为所动,想来他已不是第一次来此。
两人转过屏风般的七色藤墙,忽有清冷女声自雾中传来:“带他们到悬壶阁。“
声音过处,缠绕在汉白玉廊柱上的龙血藤齐齐绽放,花蕊中喷出银丝结成浮桥。
“姬长老是个女人!”太墨心里暗道,这凌战也不说一声。
太墨踏上第三步时,桥面突然透明如琉璃,底下万丈深渊里翻滚着沸腾的药汤,三百六十口青铜鼎在汤池中沉浮,鼎身刻着二十八星宿图纹。
太墨手心满是冷汗,险些捏碎自己的手指,心里暗恼这凌战也不提前告诉一声这百草堂的魔幻玄奇。
当悬壶阁的轮廓在视线中显现时,太墨差点石化——那竟是棵活着的万年紫杉,树干被雕作九层楼阁,树皮天然形成的鳞片状纹路间流淌着琥珀色树脂。
每扇窗都是半透明的树胶凝成,窗棂嵌着发光的夜合欢种子,透过窗纸能看到内部游动的七彩灵气。
凌战回首在太墨耳边低语道:“据传这姬长老不但精于丹道,而且颇通幻术!”
“多嘴!还不进来!“
枝桠应声垂下形成旋梯,踏足瞬间有冰凉触感爬上脚踝。
太墨低头看见树纹里游动着水银似的液体,凌战冷冽的眼神游离四周,以更低声提醒道:
“这是姬长老养的药髓,莫碰衣角。“
推开树芯处的木门,扑面而来的不是药香,而是雪山冷泉般的气息。
整间屋子悬在树冠中心,六面墙皆是水晶药柜,每个抽屉外飘着对应的草药虚影。
地面铺着晒干的月光苔,每走一步就溢出星点蓝光。
屋顶垂落千百条气生根,根须末端吊着琉璃瓶,瓶中或封存着闪电状的雷击木精华,或沉睡着千年不醒的肉灵芝。
姬长老正背身立在中央的寒玉案前,雪色长发未绾,发梢浸在案上流动的星河里。
那案面竟是整块星空玛瑙琢成,星云纹路间浮着七盏琉璃灯,灯油分明是不同颜色的灵髓。她转身时,太墨注意到其耳坠是两枚活着的并蒂莲,花心处坐着拇指大的花灵,正抱着莲须编织灵气网。
“玄霜城来的?“
姬长老指尖掠过案上三生草,草叶立即浮现出太墨入城后的行迹光影。
她腰间佩着的不是玉牌,而是串风干的九色鹿角,每截鹿角都在发出不同频率的鸣响。
“玄霜城?”太墨心头一沉,闻言却并不答话,心说,“问错人啦!这玄霜城是哪儿呀!我怎么会知晓!”
“李太墨,宗门内门弟子!今晨受伤晕倒在城门口!”凌战简洁地答道,“当时满脸血污!可能受伤太重,他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凌战奉上盖着守城统领的玉简,简身触到案面瞬间生长出冰晶藤蔓。
姬长老却未查看,忽然将手中正在研磨的辰砂往空中一抛,朱砂粒悬成北斗七星状,勺柄正指太墨眉心。
“失忆了?脱了外衫躺到那边!“
玉案右侧的地面升起簇水晶兰,花朵展开成玉床模样,床底根系连接着屋顶垂下的透明脉管,管内流淌的灵气泛着淡淡金辉。
太墨心里轻舒一口气:“这神仙般的居所,自己这蓬头垢面模样没被赶出去实在是万幸!那衣服一片污秽,充满了男人味,似乎有点亵渎这神仙居所!”
太墨依言退却外衫,并巧妙的将那怀中的两块玉佩与凤凰眼珠子卷在了外衫的衣领里。
太墨刚沾到床沿,整个玉床突然透明化,显出底下盘根错节的紫杉根系,每条根须都缠绕着发光的水晶骷髅——那些头骨眼窝里生长的却不是藤蔓,而是不断开谢的优昙婆罗花。
姬长老从药柜摄来枚冰魄针,针尖在穿过琉璃灯时染上七色光晕。
当银针悬在太墨丹田上方三寸时,四周水晶柜门同时映出他经脉的投影,三百六十个草药虚影自动飘向对应穴位。
一株昆仑雪莲的虚影突然在心脏位置疯狂旋转,姬长老耳畔的并蒂莲花灵同时睁开眼睛。
“果然...“
她挥手招来屋顶某条气生根,扯下末端封存的翡翠葫芦。
葫芦里淌出的不是液体,而是凝成实质的神霞,在半空聚成刻刀模样。
当刻刀开始雕琢紫儿周身穴位时,整棵紫杉树都发出龙吟般的共鸣,树根深处传来锁链挣动的声响。
月光苔上的蓝光突然变成血色,姬长老皱眉捏碎腰间鹿角中的某一节。凄厉鹿鸣震碎了三盏琉璃灯,灯油泼洒在空中凝成防护阵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