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完书童后我就一直在等书生醒来，这大晚上的，我抬头看着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月亮和满天的繁星，叹了口气，平常这个时候我早就睡了，现在不仅要埋尸体，还要等着另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醒过来。
“这都是什么事啊？”
这个书生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对了，这期间他还一直在梦中大喊大叫，但是我听不懂他在几哇乱叫什么，我想他也许是吓到了才会梦魇吧！
书生醒来的时候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嘴唇苍白，眼睛还半睁半闭的，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该不会活不下来吧？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清，于是凑近了一点。
才听清他叫的是，“元若，元若……”
额……
我偏头看了眼那个被我堆起来的小小坟包。
元若已经凉了。
我转过头再去看书生的时候，他的眼睛忽然睁大，吓了我一跳，他比我还要激动，一下子退出老远，连滚带爬的，指着我颤抖着身子说，“鬼鬼鬼……”
往常人家要是说我是鬼我可是会很生气的，我才不是鬼呢！我是白骨精！我一直坚信我是白骨夫人那样厉害的妖精一样的白骨精，虽然我暂时还没有修炼到那个境界，但是人贵在有志嘛！
但是现在我怕再给他吓死，那可真是造大孽了！于是我坐在地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具有攻击性，我的语气也尽量平和温柔。
“我不是鬼，我只是……一架会说话的骷髅而已哦，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你你！！！你是妖怪！！”他靠在树上十分惊恐地看着我。
好吧，至少他不再说我是鬼了。
“嗯，那我就是吧，但是我不会伤害你，你放心，别害怕。”
书生咽了咽口水，两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他晃了晃脑袋，好像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似的，口中还喃喃念着，“这一定是梦，一定是梦……”
忽然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在四周寻找着，“元若呢？！元若？元若！元……”
他猛地看向我，我自然是做贼心虚了。
“你你你！你这个妖怪！难不成你把元若给吃了？！！”
吃了？！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可没有那个癖好！”我赶紧解释道，“而且你看我就一副骷髅架子，连肠胃都没有，我要怎么吃东西啊？对吧？”
书生听了我的话还真的看了看我的身体，似乎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于是冷静了一点，大概是知道我不会吃人了，安心了一点吧。
“那，元若呢？”
我很是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身后的那个坟包，语气有些虚，“他被我吓死了……”
书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惨白了，倒抽了一口凉气，凄厉地喊了声“元若！”然后手脚并用，跟个大蜘蛛似的向坟包爬了过去，接着趴在坟包上痛哭流涕，那声音，那凄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死了老婆呢！
我是很久没有跟人相处了，所以自然也忘了人与人之间的这种情感，不过看书生哭的这么伤心，大概他真的很伤心吧。
书生在坟包边一直哭到了黄昏，我摘了片大树叶去小溪里给他舀了点水递给他。
“你都哭了这么久了，眼泪都哭干了，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嘛。”
书生用袖子擦了擦脸，昨天晚上他的脸还是干净清朗的，现在泪水混着泥土，憔悴苍白，简直就像个脏兮兮的乞丐。
他看着我，接过叶子，似乎没有那么怕我了，也许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
“谢谢，”他说，他的嗓子已经哑了。
书生喝了口水，用剩下的洗了把脸，然后从行囊中取出笔墨，将粗树枝插在坟包前，在上面写下：弟孙元若之墓。
旁边一行小字：兄孙离立。
我看着上面的字，“原来你叫孙离啊？元若是你弟弟啊？他不是你的书童吗？”
孙离摇了摇头，站起身，夕阳照在他身上，神情有些苍凉。
“元若从小跟我一起长大，虽不是亲兄弟，但与我的骨肉兄弟一般无二。”
原来如此。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更歉疚了。
“对不起啊，你别伤心了，天要黑了，你赶紧走吧，不远处就有座破寺庙，你去那里歇一晚吧。”
孙离没说什么，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我带着孙离往破寺庙走去，破寺庙是我栖身的地方，夜里我都在那里睡觉。
路上，孙离说：“姑娘，你真的是妖怪吗？我向来是不信怪力乱神之事的，活了二十年也还是第一次见到骷髅能行走说话的，你是死了就变成了妖怪吗？”
我走着走着，在林中转了几圈，说，“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妖怪，反正我不是鬼，至于是不是死了嘛，应该是吧。”
“应该是？难道你……还没死吗？”
孙离惊讶地看着我。
也是，我这副骷髅样子怎么可能还是个活人呢？
我告诉他我是被火烧的皮肉都没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骨头没有被烧掉，而且还以这副白骨的模样跟平常人一样说话行走思考，除了外表，几乎与常人无异。
这下孙离的表情更震撼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们沉默着穿过树林，在月光的照耀下看到了一座古寺，破败的连牌匾都没有，庙里供的佛像也早已经蒙尘。
孙离看着我踏进古寺，说：“这下我相信你不是鬼了。”
我双手叉腰，不是腰，叉着我的胯骨头看着他。
合着你刚才是当我在放屁呢！
孙离走到庙里放下行囊，在佛像前拜了拜。
我问他：“你不是不信怪力乱神之事吗？现在为何要拜这佛像呢？”
孙离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不信，但是我要在这庙里借宿一晚，应当对这里的主人表示尊敬，因此就算不信拜一拜也无妨。”
其实这庙里现在的主人严格来说是我，不过我可不敢跟他说，我怕他来拜我。
就在孙离拜完三拜之后，佛像后面突然传出一个鬼魅的笑声。
“小伙子，你应当来拜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