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叶枕喝橙汁的动作一顿，重复了一遍谢爸爸的话，“我对这个没什么想法，叔叔你们做决定就好。”
“梁望？你呢？”谢爸爸转头去看身侧神神在在挑鱼刺的谢梁望，却发现他明显在发呆，皱了皱眉，声音中也不免带上了些许重色，“梁望！”
谢梁望猛地抬起头，总算是放过了那块被蹂躏得不像样的鱼肉，轻咳一声试图缓解尴尬，闷声闷气地开口了：“我都可以的……”
“怎么都没个主见？”董毓叹口气，拿出手机看之前存下的旅行攻略，拉过叶书锦开始翻找起来，“我和书锦看看，你们先吃吧。”
闻言，叶枕总算是放心了些，做选择什么的，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困难，毕竟之前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旅行，临时挑个旅行地还是太勉强了。刚把视线移回白瓷碗中，又忍不住去看对面的谢梁望，这一瞥，正巧同他又对视上了。
与叶枕对视上是谢梁望没有想到的，‘只是想看看她在干嘛，我只是想看看。’谢梁望这么自我催眠了好一阵，才从之前车上说的那番话里缓过神来，鼓起勇气抬眼悄悄看她，谁知道还没看多久，叶枕就似有所感般的望向他。弄得谢梁望只得匆忙地把视线收回，自顾自地假装盯着面前那盘翡翠龙眼看。
“嗯……这个黄瓜酿肉做的还挺好看。”谢梁望说着，掩饰性地夹了一块放进口中，假装平静淡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而原本想阻止他动作的谢爸爸也把话咽了下去。
“可以啊梁望！”伊儒白忍不住赞叹，眼中带了些欣赏之色，“我专门找来的爆辣小米辣也能吃，我都有点吃不消，真是后生可畏啊。”
谢梁望努力地忍着那灼痛辣味，无事发生般地吃了口瓷碗里的糯米藕，轻轻地点点头，“挺好吃的。”
“喜欢就好，吃辣也要学起来吃。”谢爸爸拍拍谢梁望的后背，动作似安抚似嘲笑，“男孩子怎么能连点辣都吃不得。”
“嗯嗯，就这里吧。”讨论许久的董毓和叶书锦总算商量出了个结果，叶书锦将手里的手机递给叶枕，“小枕以前不是很喜欢银饰么？”
“是啊，亮闪闪的，很好看。”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地点，叶枕不由自主地念出了上面的名字，“西樊苗寨？地点在……XX州？”
“是噢，”董毓笑着点头，手中已经打开了准备购票的软件，“软卧小枕喜欢上铺还是下铺？”
“上铺，”叶枕下意识地回答，她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转账上的几个零，颇为无奈，“妈妈这是要我自己去那边定做银饰咯？”
“嗯哼，当然，银子可以在那边的官店里买，一定要买纯银的。”叶书锦生怕叶枕弄不清楚，只是一味的传授着自己买首饰的心得。
“好了，那梁望下铺，票已经订好了，明天出发。”董毓本想把路上要带的东西也顺路一起准备了，但最终还是觉得要学着放手，让他们自己解决，“资金不用担心，但我和书锦还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那就是——好好玩，带些照片或者明信片回来。”
“这么赶么？”谢梁望放下筷子，轻轻地叹息一声，“我晚上做份攻略出来。”
“早点出发也能早些玩啊，这里玩完可以去别的地方玩。”董毓一副这你就不懂了吧的模样，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继续说着，“不会这么长的暑假，儿子你准备玩这么一个地方就又去弄你的建筑模型和电脑？”
“……也有道理。”谢梁望沉默片刻，还是决定附和，总不能说，他真就是这么想的吧？
次日正午，叶枕穿着马面裙，百无聊赖的坐在上铺看手机，时不时看一眼窗外的风景，又侧头往下铺看去。
谢梁望靠在窗边戴着耳机听歌，未被火车窗帘遮挡住的倾斜日光落在他身上，修长的手指偶尔翻几页书，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叶枕把视线收回，忍不住发微信给姚思瑶诉苦，【啊啊啊我再也不会和谢梁望出去旅游了，他一路都不说话！】
【他一直都是那样啊，你现在才想到？】透过回复的信息，叶枕都仿佛看见了姚思瑶抓着她肩膀疯狂摇晃的场景，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好安静，我以为我和他能有话说。】叶枕苦着张脸，分外无助地打出这行字。
姚思瑶似乎也麻了，匆匆地留下最后一句就消失不见，【没话找话也是话，你以前不是喜欢捉弄他吗？去吧！】
捉弄？叶枕细细咀嚼着这个词，沉思片刻，想到一个好主意。她从上铺翻了下来，并未控制自己下来的动作，坐在了谢梁望的对面，趴在桌上盯着他看，视线几乎可以说的上是热烈而又直白。
过了一会儿，叶枕就发现谢梁望翻书的动作越来越慢了，神色也不再专注，好像在用余光看她，耳尖也红了些，但一直嗫嚅着唇瓣不说话，她心里暗笑着又凑近了些。这次，谢梁望几乎是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把书合上，深吸了口气，他也不说话，只是学着叶枕的模样也看了回去。
“学我？”叶枕忍不住笑出声来，揶揄地看着谢梁望。
“不可以吗？”谢梁望眨了眨眼，语气中带了些许微不可查的笑意，“一直看着我，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没有想说的话就不能看你啦？”叶枕拿过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只是觉得有点无聊。”
“那倒也不是，你想看我当然可以，想看就看。无聊的话，我们聊聊天？或者玩游戏？”
叶枕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只是趴在桌上侧头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谢梁望见状也没再继续说话，只是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发呆。
许久之后，谢梁望察觉到有点不对劲，揉着眉心看向趴着的叶枕，凑近了些也没发现她有什么动作。
也许是睡着了？谢梁望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地伸手想要去触碰她，在快碰上的时候又好似被烫着了一般地猛地收回了。
“真是……”后面的话并未说完，谢梁望话的尾音隐在一声轻笑中消失不见，车厢内还是比较凉的，他又拿了件薄衫给叶枕盖上。
四五个小时的路程很快就到了，叶枕趁着谢梁望在民宿里休整，从门后的小巷子里绕了出去，沿着湘江慢吞吞地走着。
路边都是些吊脚楼，高高矮矮参差不齐，时不时还会看见一些戴着银饰穿着苗服的人走来走去，叶枕东看看西瞧瞧，只是自顾自地逛着，也没有个目的地。
“话说那落花洞女，雨夜一遇苗神误终生！”叶枕只听见一记醒木声响，随之而来的是拍案叫绝的此起彼伏。
循声望去，是个说书茶楼，叶枕正要提步进去，却有个小东西从她面前掉了下来。
叶枕微微蹙眉，并没有去看掉了什么东西，转而朝楼上看去，精美的雕花木窗被推开，额戴银饰的少年停下了手中记录的笔，笑着朝她点头示意。
“不上来吗？”少年脸色苍白的几乎没什么血色，漂亮的瑞凤眼也似没睡醒般半眯着，声音懒洋洋的。
“有什么事吗？”叶枕往后退了一步，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要进茶楼的意思，甚至有些警惕。
少年摇摇头，又往窗外探了探，发觉叶枕的动作，不由得无奈地叹息一声，“千里之外还能遇到Z省的老乡，我觉得有缘。”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叶枕一怔，反问道。
“很明显啊，这不是看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少年声音中满是讶异，像是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太容易了，“你手机壳上的挂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Z省G市真知观甜点铺VIP的。”
叶枕不由自主地往手机上看去，原本迷茫的神色转瞬就变成了然，“这样吗？你也是G市的啊。”
“嗯，加个微信？”少年晃晃手中的手机，打开了二维码，“鄢苏，我的名字。”
“你……”萍水相逢，叶枕本想拒绝，但话刚到嘴边，就被鄢苏打断了。
“我是越溪高中的，”鄢苏又不知道从哪里掏了张学生证出来，朝叶枕的方向展示了一下，“不用担心我是骗子，虽然按照时间来说我应该还没入学，不过学生证是真的。”
“……行吧，”什么话都被他说完，叶枕现在哪怕是拒绝也找不到借口了，索性就加了鄢苏的微信，“加了。”
“谢了。”鄢苏点点头，又迅速缩回了窗户里继续写他的东西。
“真是个怪人。”叶枕没有再停留，直接跳过茶楼，顺着江边而行，江上有很多游船依水漂流，站在售票处外，她有些迟疑，想玩但是又晕船，正纠结着，却有只手轻轻地按在了她的肩头。
“找到你了，”谢梁望垂下眼看她，声音里带着些许颤音，“不声不响溜出来，也不告诉我？”
“哎呀，我那不是看你在忙嘛，”见他这副模样，叶枕难得有了几分心虚，仓惶地移开视线不与他对视，“所以我就先出来了。”
“……算了，”谢梁望没有继续追问，神色中沾染了落寞，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搭在叶枕肩上的手也收了回去，“想坐船吗？”
“想。”叶枕点点头，感觉到他情绪不对，侧过脸看他，“你不开心吗？”
“那就买票吧，”听到前半句，谢梁望当机立断就准备去买票，但叶枕的后半句出来的时候，却又生生地停住了脚步，“……如果我说我在担心你呢？”
“担心我？”叶枕没有想到一向含蓄到甚至有些羞涩的谢梁望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一下子都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嗯，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答应过的，我必须要看着你，保护好你。”谢梁望不暇思索地回答，墨蓝色的眼眸中满是认真，“更何况，我们还是、是……朋友。”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样嘛，”叶枕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伸手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船票，“那我们去坐船吧。”
叶枕没有再问下去，谢梁望暗自松了口气，只觉得心里酸涩，不知道是希望她继续问还是希望她不再问，以至于根本没听见其他的声音，木木地坐进了船舱，就像失魂落魄的木偶一样。
直到谢梁望感觉手心中被一点热意填满，绕着手腕逐渐弥漫进心间，在意识到那是叶枕的手时，他的耳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通红，眼睛也不知道要往哪里看，下意识地想要把手挣开，嗫嚅着开口：“这、这样不好吧……”
“不行嘛？”叶枕在心里暗笑，但面上还是装成失落的模样，牵着谢梁望的手也慢慢放开，“那好吧。”
谢梁望意识到叶枕的手在渐渐远去，连同他感受到的温暖，看着她掩饰不住的失落，指尖轻颤一下，犹豫片刻，还是回握住了她的手，“那……只牵一小会儿哦。”
叶枕垂下的眼眸中满是得逞的笑意，话语中却还是假装惊喜，打趣着：“你这是害羞啦？朋友之间牵下手不行吗？”
“不、不是，”谢梁望微微收紧了牵着的手，长睫轻颤着，像振翅的蝶，“只是，牵着手让我觉得心里有些不一样的感觉，”说到最后，他看着叶枕的眸底情绪复杂。
叶枕有些疑惑，如果说之前谢梁望会害羞是她早就预料到的，后续的发展她完全没有设想过，不由得歪头凑近了些，看着他，“嗯？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可以跟我说说吗？”
谢梁望看着她凑近的动作，下意识地抿紧唇，沉默半晌。
直到叶枕觉得他或许都不会回答的时候，才道：“我……说不太清，只是觉得，这样牵着手，好像我们的关系更亲密了一些。”
话说完之后，谢梁望甚至觉得脸颊上都有些发烫，移开视线不敢看她，生怕从她口中听见些什么不敢多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