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气爽，微风习习，许鹤择迎着秦连昀探究的目光，笑微微地点了点头。
台上台下的人登时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直到秦连昀第一个回过神，吩咐旁边记笔的弟子道，道：“撤了。”
此言一出，台下弟子们纷纷哗然！
细细碎碎的声音相继响起，人们的目光都或直接或委婉地向镜殊飘来。镜殊却抬眼，青白分明的眸子只瞧着许鹤择，许鹤择看了她片时，却转过了脸去。
这点眉来眼去，他们自以为微不足道，实则落在众人眼里像炸裂一般！
每个人心里都狗刨猫抓般地大大写着：蹊跷！！！
“不是说许鹤择不收女弟子吗？！！这女的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人啊？！”
新弟子们拜完了师，不少人带着满腹好奇，凑上来问镜殊，有何高明之处，让师尊破了旧例。
“紫光之体。”
几人左右看看，一下就噤了声，明明有些不是滋味，却一个个笑着说“佩服佩服”。
镜殊不管他们真心假意，懒得多言，难道她会不知道许鹤择不收女弟子？因为，就连百年前女弟子扰乱门派学堂之事，都是她大肆追许鹤择路上的亲手败笔之一！
……
不计这些破事，她比所有人都更知道的是自己的这张脸……
这就是即便许鹤择不说，镜殊也笃定他会收自己的原因。
她折磨了许鹤择一百年，这张脸就算化成了灰许鹤择都恨不得把她扬了才对，而如今就出现在他面前，即便查不出魔族证据，许鹤择也绝对不可能会放心把她放在他不能掌控的角落。
许鹤择可是夜夜在招她的魂呢。这人都来了，不放在身边能行吗？
但令镜殊失望的是，纵然她是紫光之体，许鹤择仍将她放在入门弟子之列，他所收弟子中没有一个亲传弟子。
虽然这是正常流程，但镜殊也难免失望。
樊殷予作为镜殊来之前许鹤择现存的唯一女弟子，对镜殊的到来，感到十分亲切。又因私下得知镜殊那些荒谬的来路和心思去路，便在下了收徒大会之后找到镜殊安慰道：“别太失望。我原先也不是师尊的亲传弟子。”
镜殊瞧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樊殷予一手搭在镜殊的肩上，推着她并肩往女弟子宿舍走，边答：“不仅是我，左预翎也是。我们都先是入门弟子。后来刻苦奋斗，除魔卫道，师尊就对我们青眼有加了，就被师尊收做亲传弟子了。”
镜殊问：“你在入门第一测时，是什么体脉？”
“蓝光之体罢了。比不上你，小师妹。”区区“修真奇才”樊殷予，凡尔赛地微微一笑。
镜殊并不意外，又问：“左预翎呢？”
“你现在该叫‘左师兄’吧，他是红光。”
这下倒令镜殊意外了一下，“红光？！”
樊殷予道：“嗐，每次说到他都得隆重介绍，他可真会抢风头啊——他是天生废柴。纯靠运气好和勤学苦练。他现在已经是金丹期境界了——要知道我这个蓝光之体，也才至金丹呢！”
镜殊谢过樊殷予好意，便回了住处。
第二日正式修行，新弟子们虽然各自拜了不同的师尊，但头年的入门课业都是在一块儿学。
镜殊因为见不到许鹤择兴致缺缺。
宗门下发给新弟子的东西中，有一只低级符笔，她握着这只伏笔坐在志思堂的课桌前，直直地陷入了沉思。
虽然像左预翎那样的凡夫俗子都能登堂入室成了许鹤择的亲传弟子，但……她是魔啊！！！
修仙，修仙。修哪门子小魔仙！！！
“你怎么不画？”
镜殊睫毛一颤，就看见了站在课桌旁直盯着自己的符术课的夫子……秦连昀！
志思堂正中飘渺崇高的入沐青云图下，符术课的夫子早已提笔生花，落下一个最简单的起风符。她正是上次拜师大会选中镜殊的长老秦连昀，画完符后，符纸周围的书页就被清风吹得飒飒飘动起来。
她示意修士们依葫芦画瓢，自己则非常耐心地穿行在学生修士之中，观看众位临摹的符箓情况，并适时指点一二。
她走到镜殊面前时，只见此女子抱手于怀，咬笔于口，桌上一张空白符纸。还有一堆画烂的白纸。
“你怎么不画？”秦连昀道。
其实……做魔尊很多年，镜殊还没学过写字。
刚刚第一次写字就是上次伪造书信……
镜殊眉头不展，抬头，缓缓将笔从口中吐了出来，一鼓作气，在纸上龙飞凤舞地画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
秦连昀脸上红白交错，愤怒道：“你下课给我留下来！！！”
镜殊课后揣着他的符笔，被秦连昀大训特训。
“我会告诉你师尊！”秦连昀说了这句，才扬长而去。
下午的课是打坐，夫子讲呼吸吐纳，镜殊努力摒除杂念，忘了那些“告诉你师尊”的咒言，尽力静了静，眼观鼻鼻观心，终于……感觉到自己心脉边沿魔气疯狂冒头，浑如放电。
她一下便破了功，从半空中一人高的蒲团上跌了下来。
镜殊摔得满身狼狈、灰头土脸。
夫子悬浮在半空中，朝着她不认可地摇摇头，吐出一句：“心浮气躁，难以成事。”
镜殊擦擦身上的草屑，刚起手的动作却忽然静了下来，眨眨眼睛，见不远处，一个月白色的影子在万机阁的门口站住，长长的衣摆在风中曳动……
那人瞧见她，仍是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别过身去，被微凉的山风裹挟着往前推去了。再没回过头。
那么久以来，镜殊的心第一次剧烈地跳动起来。好像急着在说：许鹤择！不是这样！
同修们分了心笑她，也一个个地从蒲团上掉了下来。
下了课，一个叫白子俊的师兄青着脸，拦住了镜殊：“你不是紫光之体吗？怎么回事啊？第一天就给师尊丢这么大脸，不好吧？”
新弟子都掺杂在一块儿修行，但是门户却分得很清，傅镜一丢脸，丢的就是所有许鹤择的弟子的脸。本来同修就觉得傅镜恃才傲物，如今找到她的错漏，更是要踩上一脚。
傅镜根本懒得和白子俊啰嗦，转身就要走，结果一把被白子俊揪住了手臂。
镜殊眉头一皱，反手就一拳砸了过去……
好在白子俊躲得快，不然这一拳就会直接砸在他的脸上。
傅镜已不是魔尊，这一拳没有一丝灵力，但是侮辱性极强。
白子俊一下子就火了，冲上来就要打傅镜。边上的同修瞬间手忙脚乱地去拉他。纷纷道：“算啦算啦，和师妹计较什么呢子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