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骤降,相比于白天,夜晚变得寒冷,昼夜温差之大,让林安研想起了李渡白天嘴里所说的西凉,这不正是西凉的气候吗?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正在胡国的领地,再往前走或许就是大漠戈壁了。
林安研身上自带毛毯,蜷缩在房间的角落倒也暖和,就这样过一夜也挺好。
没等她进入梦乡,她的后颈就被李渡提了起来,左手托着她的四个爪子,把她放到了床上,棉被紧紧裹在她身上。
林安研不满地朝李渡挥舞她的爪子,想要把盖在她身上的棉被掀开,盖在身上热死了:“喵喵喵!喵!”
但反抗无效,李渡最后又无情地将林安研死死地塞到了棉被里面。
月亮渐渐升到了夜空的中央。
林安研也发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奇怪起来,身体里面似有火焰,想要从小小的躯体里面崩裂开来。骨头也想要冲破皮肉的束缚向外伸展。
她死死抓紧棉被,身体上的刺痛让她的眉头不由得紧锁。
蓦地,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林安研再次睁眼,看见的就是自己纤细而又白皙的手指。
将棉被掀开,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人形,还没等林安研高兴,一个喷嚏让她回过了神,赶紧将棉被又盖了回来。
她试探地开口,小声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几句不打紧的话,传入耳朵的终于不再是喵喵声的时候,她才放开了嗓子说起了话。
没了府中大家闺秀般教条的束缚,林安研的声音全然没了之前的柔意。
“李渡,你有什么目的?”林安研先是质问:“你为何要杀我?”
李渡伸了伸懒腰,懒懒一笑:“你的问题我都答腻了。”
“回答我!”林安研像只龇牙的小兽,明明还在性命在别人的手中,却还在不知天高地厚地发火。
林安研怒火中烧,她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更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她太想知道了。
“你之前死了。”李渡说。
“对,我知道,不正是你杀的吗?那疼痛我现在都还记得呢。”林安研冷冷笑道。
闻言,李渡沉默了一会儿,又缓缓开口:“那时你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你难道不知道吗?就算你不服砒霜,以你的身体状况你也不可能活着到胥国。”
“不可能!”林安研不可置信。
“我明明还好好的。”
“那时候的你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
林安研低头苦笑:“你不会以为我会信你吧?全都是谎言,你们一个个全都在骗我!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我死在了皇城外不远的地方,胥国的人还会派来使者求娶贵女,是我的错,我害死了她……要是我能活着到胥国就不会有人……”
“别说了!”李渡俊朗的脸庞难得显现出一丝愠怒。
“放肆!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你以为你还是相府的小姐吗?”李渡走到床边,双手撑在床的两边,眼神向下直勾勾地盯着林安研的脸庞:“我说了,你的这些话我早就听腻了。”
“你能不能不要总把别人的不幸都归咎在你自己身上,就算你如愿死在了胥国又怎样,只要苏景肃依旧委身求和,那这样的事情就永远不会停止,你救得了一个又怎样?”
“他人的生死与你何干!你为什么都不能多想想你自己!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明明就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这一年多,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活在怎样的世界里?你为什么就是一点都不在乎呢………”说着,李渡的语气又突然软了下来:“算我求你了,别再管其他人了,自私一点又怎样?”
正当林安研还想要开口辩驳的时候,突然发现一滴水滴在了她的脸上,她抬头,看见李渡泛红的眼角,默默流着泪,当他意识到想要别过头抑制情绪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
林安研温暖的指腹放在李渡的脸上,轻轻拭去泪滴,心中一阵刺痛。
“…对不起,这么久了,你们一定很担心我对吧,是我丢下了你们,对不起,是…我错了……”
“别总说你错了,听了心烦。”李渡刚才的怒火已经完全消散,但依旧嘴硬。
林安研知道,无论过了多久,李渡终究还是那个在相府寡言的李渡,一直没变,变的是她自己。
林安研叹着气,想要将手从李渡脸上收回来的时候,却被他的手紧紧抓住。
他握着林安研的手放在他的脸上:“我跟抱香都很想你。”
“……不”李渡混沌的眼神迷雾中透着几分光亮:“没人比我更想你。”
林安研下意识避开李渡的眼神,有些惊愕与害怕,想要将手抽回,略带颤抖的语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李渡松开了手,脸上露出受伤的色彩,眼底是掩盖不住的落寞,故作轻松:“反正第二天你什么都会不记得,这是你从奈何桥回来的第四十七天,你知道吗?每天都是这样,开口的第一句话总是质问我。一天又一天,周而复始。”
虽然李渡极力掩饰,但他说话的语气之中透露着浓重的委屈,与其说他是在抱怨,不如说他是在述说。
“别说了,我不想再听!”林安研摆动着双手,想要将眼前人推开,却白费力气。
林安研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李渡的话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最后都模糊不清。
李渡伸出手放在林安研后脑处,温柔地托举着她因困倦而垂下的脑袋,像对待一件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般小心翼翼。
他垂眸,眉毛微微撇着,那一抹淡淡的忧伤,如潮湿的外衣,如无声的落花,藏在心头,若隐若现。
他因苦练武功而粗糙的右手在林安研的脸上轻轻刮蹭,又突然撤回,惊觉不妥,接而又喃喃自语:“你说人生也只不过是几十次冬天,可为什么不是春天呢?或者是夏天……”
李渡思考过,他再度盯着林安研熟睡的那张脸,又将思绪回到了那个问题上。
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太自以为是了?
自以为是到随便决定她的生死,先是杀了她,又让她以魂魄的形式留在猫妖的躯体中,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或许死了对她来说才是解脱。
而现在她活下来只是因为他的私心而已?
或许死亡才是她想要的。
死?林安研吗?
不,一想到林安研会与死字联系起来,李渡的心就仿佛被凌迟一般。
李渡将林安研安放在床榻上,将厚厚的棉被撵在她身上,确保寒冷的夜晚不会让她着凉。
他握着林安研的手,半跪在床榻前,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虔诚地恳求着:“求你了,告诉我你想活下去,就算是你不说,哪怕只是一点想要活下去的**也好,只是一点,我就可以不惜任何代价地帮你,我不愿你痛苦,我现在该怎么对待你才好?”
被梦魇缠绕着的林安研伸出手,触碰到李渡的脸,他跪趴在床前,任由林安研的手指在他脸上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