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内的蛊液泛起珍珠光泽，阿蘅残躯凝结的血珊瑚在月光下妖异生长。我右眼暗金纹路不受控地攀上鼎耳，那些古老饕餮纹突然睁开瞳孔——三百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齐齐盯着镇魂司地砖。
“顾施主可识得这饕餮吞天纹？“枯蝉大师的紫金钵盂倒扣在珊瑚枝桠间，钵底梵文渗出沥青般的黑血，“每只眼睛都对应着一位被炼成命蛊的修士，他们的三魂七魄至今还在鼎中哀嚎。“
无常索突然绞碎我的护体真气，剧痛中浮现陌生记忆：前世作为镇魂司首座刽子手，我在月圆之夜剜出七位圣女的心脏。她们脖颈处的曼陀罗印记连成星图，最后一刀落下时，青铜鼎内飞出七只血凤。
“这丫头不过是个引子。“枯蝉大师的袈裟无风自动，内衬人皮《往生图》簌簌作响。当他掀开第三十六层袈裟时，露出浸泡在尸油中的命蛊卵——每个卵壳都映着澹台镜不同年龄的面容！
西北天际突然赤红如血，凤鸣声裹挟焦糊味破空而来。我右眼暗金纹路暴涨，穿透云层看见骇人景象：燃烧的城池上空，殷红药披着残破嫁衣踏火而行，身后追着十二具金丝楠木棺材。
火雨坠落处，镇魂司的青铜树燃起幽蓝磷火。殷红药赤足点在琉璃瓦上，腕间银铃刻着慕容氏家徽。她转身的刹那，我右眼突然刺痛——因果瞳映出她三千次轮回的死状：被斩魂刀腰斩、遭噬心蛊啃食、在炼蛊鼎中化作血珊瑚...
“大和尚的往生图愈发腥臊了。“殷红药指尖轻弹，涅槃火凝成锁链击碎紫金钵盂。钵盂碎片落入血珊瑚丛，竟生根发芽长成婴孩手臂，掌心纹路拼出苏沉璧的生辰八字。
枯蝉大师的禅杖插入青砖，裂缝中爬出尸蟞组成的河洛图：“殷圣女这般执着，莫不是还念着顾施主前世那碗合卺酒？“尸蟞突然爆裂，黑血在空中凝成婚房幻象——红烛帐中，我的前世正将匕首刺入嫁衣女子的膻中穴。
殷红药轻笑，嫁衣下摆灰烬凝成蛊文：“比起合卺酒，妾身更难忘顾郎那手活剐三千六百刀的功夫。“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碗大疤痕里钻出条生着人脸的蛊虫——那面容竟与慕容挽星有七分相似！
无常索暴起刺穿她的琵琶骨，流出的却是燃烧的涅槃灰。火焰中重组的躯体愈发透明，她发间金钗坠着的蛊珠映出惊悚画面：苏沉璧正在深宫剥下自己的脸皮，而脸皮下露出的，赫然是澹台镜的玉质骨骼！
“好好看着。“殷红药将燃烧的心脏按进我胸膛，琉璃蛊珠在血脉中炸开记忆洪流——
三百年前的祭坛上，慕容挽星跪在血阵中央。她手中因果线泛着青光，正将澹台镜的魂魄缝入苏沉璧体内。枯蝉大师当时尚是少年模样，捧着镇魂司初代掌门的头骨吟唱禁咒。
“双生蛊需以同脉精血温养八十一年。“记忆中的慕容挽星割开手腕，血线在空中织成命格网，“沉璧食其血肉登基，九烛借龙气养蛊...“
画面突然扭曲，现世中的青铜树根穿透地宫。我右眼暗金纹路与树脉共鸣，看见树心封存着初代天道残躯——祂的右眼与我此刻的因果瞳完全一致！
枯蝉大师的怒吼震碎幻象：“慕容氏的余孽也配窥探天机？“他撕下脸皮露出蛊虫真身，喉结处的命蛊卵突然破裂，钻出条生着澹台镜面孔的蜈蚣。
殷红药化作火凤冲入《往生图》，涅槃火烧穿三十三层人皮。在最后一层人皮下，惊现半卷染血的《帝王纪》——记载着苏沉璧登基那日，澹台镜被活剥人皮制成龙袍内衬的真相！
火凤坠地时，殷红药已呈半透明状。她将琉璃蛊珠塞入我掌心，珠内封印着慕容挽星被斩断的因果线：“去皇陵地宫...我的命蛊在...“
枯蝉大师的噬魂钩穿透她天灵盖，消散前她脖颈曼陀罗印记裂开，钻出的蛊虫竟口吐人言：“小心沉璧的八十一道...“
地面轰然塌陷，我坠入青铜树根系。盘根错节的树根间，数百具琥珀封存着苏沉璧的化身——她们怀中抱着的澹台镜尸体，正在缓慢融合！
树根深处传来玉磬声，岩壁渗出金色血液。因果瞳自动解析树脉纹路，浮现初代天道记忆：六天女被锁在青铜柱上，她们的玉髓被炼成命蛊，而执刀者正是我的前世！
血碑破土而出，碑文新增谶语：
“九渊裂天道，红药焚劫灰
沉璧烹双姝，挽星织轮回
镜破因果乱，婴啼蛊成悲
何人执棋手？且看往生碑“
枯蝉大师的残躯在碑顶重组，手握阿蘅的青玉髓吊坠。碑文化作血蟒缠住无常索时，殷红药的传音在识海炸响：“记住，我们的命蛊都是你亲手...“
青铜树突然睁开万只血瞳，树根间所有琥珀同时破裂。苏沉璧的化身们齐声尖啸，她们手中的澹台镜尸体正在拼接成完整玉骨——那骨架上赫然刻着我的生辰八字
血蟒绞碎护体真气的刹那，青铜树根系突然剧烈收缩。那些封存苏沉璧化身的琥珀纷纷炸裂，尸水混合着玉髓在树根间流淌成河。我右眼的暗金纹路不受控地蔓延，竟与树皮上的古老符咒产生共鸣——这些根本不是符文，是初代天道被肢解时的惨叫凝成的蛊文！
枯蝉大师的残躯在血碑顶端重组，他手中的青玉髓吊坠突然射出一道青光。阿蘅的声音从碑中幽幽传来：“九渊哥哥，你闻见胭脂香了吗？“我这才惊觉，空气中弥漫的并非血腥，是三百年前殷红药大婚时用的胭脂味。
地面突然升起七十二盏白骨灯笼，火光中浮现出慕容挽星的身影。她眼覆白绫，手中因果线泛着幽蓝冷光：“顾大人可知，你每破一重幻境，都是在喂养青铜树？“丝线突然绷紧，我左臂的无常索竟自动缠绕上树根。
“咔嚓——“
树心裂开一道缝隙，里面蜷缩着具晶莹玉骨。那骨骼的手腕处刻着澹台镜的命纹，而头骨天灵盖上，分明插着属于我的斩魂刀！玉骨突然睁开眼洞，发出苏沉璧的声音：“好妹妹，该把偷走的阳寿还回来了。“
地面窜出无数血藤，将我与玉骨牢牢捆缚。枯蝉大师的狞笑在碑顶回荡：“天道轮回蛊，终是成了！“
玉骨的指节突然插入我右眼，暗金血液喷溅在树心上。那些血液顺着树脉流淌，所到之处睁开密密麻麻的血瞳。殷红药的残魂突然在识海尖叫：“别让它完成认主！“
我强忍剜目之痛，将涅槃蛊结晶按进左胸。业火从七窍喷涌而出，烧得血藤吱呀作响。玉骨发出凄厉尖啸，树根间所有琥珀残片腾空而起，在空中拼成完整的往生图——图中六位女主被钉在青铜柱上，心口的玉髓正被树根抽取。
“真是感人。“枯蝉大师的人皮在空中飘荡，“三百年前你用她们补天，如今又要重演旧事？“他挥袖掀起腥风，往生图中突然降下血雨。雨滴里浮现出我与殷红药的前世片段：桃花树下赠玉髓、烛火夜谈共参蛊、大婚当日剜心血...
慕容挽星的因果线突然刺入太阳穴，剧痛中看见真相：当年六位天女自愿被炼成命蛊，只为封印初代天道的暴走。而那个执刀人，根本不是我的前世！
“醒过来！“殷红药的灰烬人形突然挡在身前，她燃烧的残魂击碎往生图，“他们在篡改你的记忆...“
枯蝉大师的紫金钵盂当头罩下，殷红药用最后的力量推开我。她的灰烬在钵中重组，竟显露出完整魂魄——嫁衣如血，青丝染霜，脖颈处的曼陀罗印记泛着金光。
“你以为枯蝉是敌人？“她突然凄然一笑，指尖点在因果瞳上，“看看袈裟内衬的落款！“
暗金视野穿透虚空，枯蝉大师的袈裟内衬浮现出镇魂司初代掌门的徽记——那正是我前世独创的蛊纹！记忆闸门轰然洞开：三百年前大劫将至，我自愿剥离善恶魂魄，善魂化为枯蝉维系天道，恶魂堕入轮回寻找破局之法。
“你才是天道本身。“殷红药的魂魄开始消散，“我们六人，从来都是你用来囚禁初代恶念的容器...“
青铜树突然剧烈震颤，树心玉骨爬满裂痕。苏沉璧的尖叫从四面八方传来：“不！本宫不要变回养料！“她的八十一道化身在空中互相撕咬，血肉如雨坠落。
枯蝉大师的人皮突然裹住血碑，碑文疯狂蠕动重组，最终显现出被掩盖的原始谶语：
“裂天非九渊，补天非红药
轮回皆虚妄，痴儿困自牢“
所有幻象轰然破碎，我跪在青铜鼎前，手中握着阿蘅完全结晶化的尸体。镇魂司完好无损，枯蝉大师正在为弟子讲经，仿佛一切从未发生。唯有右眼残留的灼痛，与掌心殷红药的骨簪，证明方才并非幻觉。
“顾师兄，该给新弟子种蛊了。“执灯弟子捧着青铜盘上前，盘中躺着枚熟悉的相思蛊——蛊虫背甲上，隐约可见“红药“二字。
我抚摸着左臂躁动的无常索，看向西北天际。那里有业火余烬凝成灰蝶，正朝着皇陵方向翩跹而去。怀中的青玉髓突然发烫，映出地宫深处的恐怖盛宴：苏沉璧正在宴请百官，而每道佳肴都是澹台镜身体的不同部位。
“该收网了。“我捏碎相思蛊，蛊液渗入地砖。那些沉睡的白骨突然立起，在地面拼出血色箭头——直指慕容氏荒废的祖宅。
当夜值更时，我在镇魂司典籍阁发现被撕毁的残页。泛黄的纸上残留着惊世秘闻：
“景和二十三年，帝剥皮三百张，制往生图以镇国运。中有异者，其背现曼陀罗纹，疑为...“
残页边缘沾染着胭脂渍，与殷红药大婚时的口脂一模一样。
血月临空时，我站在镇魂司最高的青铜树上。远处皇陵方向升起八十一道狼烟，每道烟柱中都隐约可见苏沉璧的化身在哀嚎。无常索突然暴长刺入树心，扯出块沾满脑髓的玉简，上面刻着初代天道的笔迹：
“九世轮回尽，六蛊归位时。
莫怜胭脂血，皆是补天石。“
殷红药的灰蝶落于肩头，翅翼闪过慕容挽星结印的身影。我知道，这场跨越三百年的蛊局，终于到了撕开最后一层人皮的时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