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本王子所料,你果然是河西卫。”也澜提莫岿然不动,安心受了云奇这一拜。
“可否,请王子殿下将此间实情尽数告知与我们?”云奇诚心恳求也澜提莫道。
“唉,”也澜提莫叹息道:“其实,本王子能救下岳丘林,也纯属意外。”
“怎么个意外法呢?”萧铃儿追问道。
也澜提莫道:“大概两个多月前,我那个神出鬼没、行踪不定的叔父右贤王也澜伽耶忽然返回王庭单独觐见了父汗。不知他对父汗说了什么,第二天,父汗居然下诏,令四伯父也澜孙代去练兵。要知道也澜孙代可是出了名了不学无术、昏聩庸碌,就他那个脑子,别说练兵了,能不能数清楚手底下的兵都不一定。”
“或许他只是韬光养晦,等待时机一飞冲天呢?”萧铃儿忍不住打趣道。
“哼,”也澜提莫嗤笑道:“真傻和假痴,本王子还是能分得出的。当时我就觉着不对劲,就向父汗自荐,希望能够跟着四伯一起练兵,并借机搞清楚也澜伽耶到底想干什么。可是,父汗却断然拒绝了我,没有任何理由。我不死心,就派了几个心腹一路潜行跟着也澜孙代和也澜伽耶,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去哪里练兵。”
“也澜伽耶就没发现吗?”萧铃儿插言道。
“本王子的心腹,是那么容易让人发现的吗?”也澜提莫挑眉道。
“他们的练兵之地是不是在岐颜部?”云奇在旁问道。
也澜提莫点头道:“这个嘛,原本是机密。不过现在河西已破,告诉你们也无妨了。也澜伽耶带着也澜孙代一路向西,到达岐颜部后径直进入了魔鬼湖。”
“也澜孙代要练的兵,驻扎在那里,对吗?”萧铃儿问道。
“不错。”也澜提莫道:“就在魔鬼湖附近那片数百里的荒滩上,竟然藏了八万士兵!他们个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河西大捷的事实也证明了,他们的战斗力绝对不亚于王庭的黑甲军。”
现在,云奇和萧铃儿便明白了秦隐的粮草为何要送去魔鬼湖了,原来是供应给掩藏在那里的八万赤襄军的。
“魔鬼湖一带湖泊、沼泽遍布,到处都是寸草不生的荒滩,稍有行差踏错就会陷入泥淖,必死无疑。”云奇蹙眉道:“在这样的地方藏兵、练兵,着实足够掩人耳目、不露痕迹。”
“是的。岐颜部人丁稀少,又距离王庭最远,除了每年的九部首领大会,我就没怎么见过他们的人。”也澜提莫感慨道:“这八万精兵潜藏在魔鬼湖中足有十余年,此前竟从未暴露过,而且我相信,除了父汗和也澜伽耶以及岐颜部极少的部众外,知晓者也甚少。”
有地利上的绝对优势,再加上秦隐等西突暗探的粮草供给,以及也澜吡倜的暗中扶植和支持,一支奇兵便如凌虚霜剑,横空出世,猝不及防间狠狠刺入了大新的胸膛。
沉默片刻,也澜提莫继续说道:“当时本王子就猜到可能会有大的战事即将发生,便向父汗请命去巡视草场。父汗虽然答应了,但却叮嘱我一定不要去到边界,更不许接近大新的国境。我答应了父汗,带了两百多名随从,在马尾甸将人分成了两队,一队继续沿着计划巡视草场,一队由我亲自带领,星夜兼程赶往大新的方向。”
“你想赶去参战建功吗?”云奇的问题很是犀利。
“不,本王子去,纯粹只是好奇心作祟。”也澜提莫看了看云奇,说道:“不过,本王子的这份好奇心倒是救了你家主帅的性命。当本王子赶到鹰嘴崖的时候,岳丘林已经被右卫将军牟烺辜给包围了,百余名大新士兵尽皆战死,而浑身浴血的岳丘林孤身一人逃到了鹰嘴崖的崖顶。当时,我带人藏身在崖下,亲眼目睹岳丘林为了不被牟烺辜俘虏,毅然纵身跳下了深崖。之后,在岳丘林被牟烺辜搜索到之前,我带人将还有一口气的他,偷偷救了出来,辗转送到了这里。琨哒合族的性命都是本王子救下的,很可靠,所以我并未对他隐瞒岳丘林的身份。不过,虽然琨哒的医术还算不错,但是岳丘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尤其是他的头骨,在跳崖时损伤了一大块,因此直到今日还未苏醒。为了让岳丘林能够活下去,琨哒想尽了办法才勉强支撑到了现在。”也澜提莫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是一副“终于将烫手山芋送出”的表情,“好了,这就是你们想知道的所有真相,如今岳丘林既交给你们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与本王子无关了。”
“你是西突国的王子,却为何要帮我们?”云奇疑惑地问也澜提莫道。
“有些事情不必说的太透。”也澜提莫深提唇一笑,对云奇和萧铃儿道:“能告诉你们的,本王子已经知无不言了。好好照顾岳丘林,一定要将他救活,别枉费了本王子救他的一片苦心。二位珍重。”
说完,也澜提莫便离开了毡房,干净利落,毫无迟疑。
而毡房中的云奇和萧铃儿好一会才回过神,看着躺在眼前的岳丘林,他们也还是有点不太敢相信,人居然就这样被他们顺利找到了。
接下来,在琨哒的帮助下,云奇和萧铃儿仔细检查了岳丘林的全身的伤处,发现恢复的都还算不错,只头顶囟门处一块寸许的伤口,因跳崖时的大力撞击,导致头骨严重碎裂和缺失。
岳丘林头顶上这个触目惊心的伤口,若是换做平常人,怕是早就撑不住了,幸亏他素日练功,身体极好,又懂得聚气自救,才得以一息尚存,但却迟迟无法清醒。虽然琨哒医术上佳,但对这个伤口也是束手无策,为了不对岳丘林造成二次伤害,他用烈酒将清洗干净的牛皮做了个皮套,牢牢套在了岳丘林的头上,又用很多干净的软绢布护在他的枕边,尽管还是很简陋,但却已经尽了他最大的能力了。
检查完岳丘林的身体,云奇怀着万分感激,以军中之仪,对琨哒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大礼。
琨哒身子斜了斜身子,未受全云奇之礼,他神情傲然道:“岳丘林虽为我大西突的敌将,但其忠勇却实令老朽钦佩。救他,乃老朽自愿为之,你不必谢我。”
“那么请问,岳将军何时方能醒来呢?”萧铃儿在旁问琨哒道。
“这个嘛,很难说。若能寻得一物替代岳将军失去的头骨,护住他的伤口,这样他也许很快就能醒来了。”琨哒面露难色道:“不过,我之前考虑过很久,始终未寻到合适的替代之物。”
“牛马的头骨,可行否?”云奇脱口而出道。
“不可。”琨哒否定道:“牛马头骨与人的头骨并不相符,万万不可用在人的身上。”
“那瓷器之类呢?”萧铃儿问道。
“也不行。”琨哒摇头道:“瓷器虽硬,但易裂。”
“那铁器呢?”云奇提议道:“铁器既可以制成任意形状,同时又十分坚韧,岂非很好的替代物?”
“万万不可!”琨哒道:“铁器虽易打磨,也坚韧,但极易锈蚀,绝非良才。”
“那该如何是好呢?”萧铃儿看着岳丘林,忧急不已道。
“我最近日夜思虑,却也不是全无收获,有一样东西定能替代头骨,救活岳将军。”琨哒道。
“什么?”云奇和萧铃儿异口同声问道。
“精铁。”琨哒道:“安士国的精铁。”
“我当是何物,这个好办。”云奇如释重负道:“精铁之器虽鲜见,但却不难找到,您容我几天,我定尽快寻得此物。”
“不,你要寻的不是普通的精铁,而是精铁之术。”琨哒语出惊人道。
“精铁之术?您是何意?”云奇疑惑道。
“只有寻到精铁之术,才能为岳将军打制出最合适的头骨。”琨哒说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而且依照岳将军目前的气力,他所能支撑的时间也不多了,十日之内若再无头骨,他必死无疑。”
琨哒的话让云奇和萧铃儿顿时沮丧不已,在这个世上,懂得精铁之术的唯有安士国的国主多嘎,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救不了岳丘林了。
然而,令云奇和萧铃儿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是,奇迹在当天晚上就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