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含,她的名字就像她的人一样,含蓄而隐忍,永远在默默积蓄力量,默默成长。
第一次认识她是七年前,她突然走进我们班,笑意盈盈从我身边走过,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发型有点土,不过长得还行。这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
班上很多男生喜欢她,虽然不是顶尖颜值但也还算清秀吧,加上她口才还不错,每次发言都讲的还算不错,班上的男同学更喜欢了。而学生时代大概就是那么无知又天真,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他有多好的品格,多优秀的能力。很多时候仅仅只是因为看到某个同学某一瞬间很好看,就喜欢了。就比如那些女孩子对我,都没跟我讲过一句话,也不了解我,仅仅是因为我长得帅,就各种给我送早餐,拿数学题来问我。在我眼里,对这些盲目的喜欢只能用两个字评价:肤浅。
话虽如此,但是本着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原则,班上的漂亮女孩我当然要挨个认识咯,也包括许含。她这人表面很冷漠,但内心很简单,什么都写在脸上,一看就是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挺无聊的,我就跟她讲我以前十几个女朋友的故事,没什么我就是想找个人分享下。有几次她怼我,不好好听我讲故事,我就说:“许含,我再也不会跟你讲话。”感觉得到她的惊慌,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对我有什么特殊的好感,仅仅是因为她好像很害怕失去朋友,害怕孤独,但她又不懂怎么与人打交道,没什么朋友,常常独来独往。所以我的威胁对她很有用,呵,小样,有什么人我搞不定?
看起来好像我完全占了上风,但其实我从来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明亮又很深邃,仿佛能看透我的一切。这件事我在很多年后,才告诉她,而她淡淡一笑,眼里依旧是深不见底。渐渐地,她身上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吸引力,一种又破碎又阳光的感觉,我说不清那是什么。但这种好感在我发觉她有点喜欢我之后,就突然消失了——这大概就叫作。
之后主要源于我并不接她的梗,也不领会她的善意,常常让她很尴尬。毕业那天她刻意让我帮她搬书,被旁边男生起哄了,许含同样作为班上众人追逐的对象,那一刻她的心里应该很难过吧,尤其是我没有爽快地答应她。
她成绩还不错,高考后去了很远的地方读大学,她说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想一直在省内。她好像外向了一点,从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到现在每次讲话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我不喜欢过于张扬的女孩,所以我对她的行为不满。她旅游的时候特意来找我的大学找我,我并没有打算去接她,甚至并不当回事。可能是感觉到我的冷漠,她离开我学校后才发来微信:”我去过你学校了。”
“来了怎么不说。”
“你不是忙么”。
从那以后,她很少再联系我,我也并不在意。
大学谈的女朋友跟我分手了,我去问许含,“为什么女人总是说分手就分手,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因为你让她失望太多次了呗。”
隔三岔五我就要去问许含为什么女人这么善变,在问了第三次之后,她叫我滚远点。
她好像越来越优秀了,对我也不再像以前一样讨好,回复我的消息越来越言简意赅,言谈举止中透露着一股坚定和执着。频繁的联系,让我们逐渐成为要好的朋友,渐渐地,已经跟身边兄弟讲了无数遍她的名字,渐渐地,她的一举一动都使我无法再不为之所动,我去过她的城市,以旅游的名义找她玩,打过电话告白,还是以“失恋后你安慰我,所以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借口,她却只说:知道了。然后又跟没事人一样跟我讲其他话题。我知道她真的只把我当朋友,也并没有安慰我,我那么多女朋友换来换去,她不吐槽我就不错了,我不敢说我喜欢了她那么久,不敢说第一次见你,就已经深刻记得你的笑容,不敢说无数个日夜,你已经成为我的生活背景。我想靠近你,但好像我已经没有了机会。
我找了很多理由让自己忘记她,比如认识更漂亮或者更优秀的女孩。我想,只要我认识的人够优秀,那我就会看不上她了吧。她不就是打扮之后还算个美女么,其他又没有什么优点。而我,早早地接触了社会,比大多数同龄人成熟得多,加上喜欢我的女孩子多了去了,我怎么可能困在这样的感情里出不来。
于是花了很长时间说服自己、整理好思绪之后,我打算彻底跟她告别了。
打个电话给她好了。
“咋啦,有何贵干?”她还是这么嘻嘻哈哈,这更坚定了我要跟她决裂的心。
“没什么,我就是不理解为什么你们每次都可以讲这些口水话,聊的东西都毫无营养。”我开门见山。
她好像愣住了。停了几秒,她跟我说:“因为朋友之间聊天只想到要开心,以为讲太严肃的东西没有必要,但是没想到我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你可以不跟我来往,但我要告诉你我并不是只会嘻嘻哈哈的人。不如我跟你说说我最近在学的东西吧。”于是她跟我讲了国家的经济架构,行业之间的关系,还有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然后挂了电话。
嗯,我不仅没让自己从单恋的感情里成功抽身,还陷的更深了。那一瞬间她所有的优点清晰地显现在我脑海里,既然是我喜欢的女人,又怎么仅仅只是因为长得好看?她那么努力上进,那么勇敢坚定,她谈吐逻辑清晰,很正直也很仗义,也从不暧昧-比如不喜欢我就从来不给我机会。我努力在她面前显示自己优秀的样子,会像个小丑吗。就这样将这份感情放在心底吗,还是或许我努努力,能让她重新爱上我。
有几次她放假回家,我都主动开车去接她,我想,无论去到哪里,回来的时候都是我来接你,那你总会看到我的吧?如果一直关心她的话,就像我对所有其他女孩一样,不,比对她们更好,总会被感动的吧?
不知道说到什么话题,“要是我的女人,别人有的她都有,别人没有的她也有,只要我给得起都给。”
她不以为然,“你这个海王又出去勾搭小姑娘了吧,讲话一套一套的”。
“我靠,我是这种人吗?”
“你是啊”。
好吧,对她,我从来没套路成功过一次。
毕业后,我就留在本地一家还不错的企业,她每天就到处跑去面试,能去了解的行业都去了,最后选择了去大城市打拼,偶尔一两次也抑郁到想不开,我很慌张地劝解,但从来都没有用,她成长的速度已经远大于我,我那些浅薄的见识在她面前已经没有分量了。尽管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嘻嘻哈哈的样子,但我已经开始看不懂她了。大多数时候我只能在朋友圈或者其他平台默默关注她,看着她总是心比天高的样子,我一边觉得她很勇敢,一边觉得,没有能力还非要去做一些“高大上”的事情,直接回来不好吗?
我一直想成功,想变得富裕,不仅仅是为了我的家人,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喜欢的女人能认为我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所以跟人投资开了店,投了几十万,都是借的,许含不愿意借钱给我,她觉得我这个投资标的选的就是错的,一定不会成功。但我还是孤注一掷,结果证明许含说的对,我投资的店很快就倒得一败涂地,我还欠了很多钱,这时候她倒是愿意借钱给我了,直到现在,我也还没把钱还上给她。
在外面一两年之后,经不住家人劝说,她回来了,再一次顺路开车去接她回家,她看起来比之前更干练了,还是一如既往清澈又让人看不透的眼眸,比之前多了几分坚定,打扮得也更加女人,不过还是一如既往一脸灿烂地跟我讲话,夸我有能力,买了车。
从她平时发的文字,感受得到是一个很在意工作,很上进的人,所以一路上,我一直在说自己工作上得成就和辛苦。用词也刻意官方了一些。
她问我,“为什么你现在讲话这么商务了?”
“我平时就是这样的。”
“这么熟了还要这么官方吗?”她好像看透了我的想法。
“要不然说什么,还说读书时候那些幼稚的事情吗?”
“好吧。”她没有再说话。
其实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其实我跟朋友也并不这样说话。只是在她面前,我总是很容易就紧张,然后说错做错,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找到工作了吗?要不要我帮你介绍?”
“不用了,通过了面试,下周要去HS上班了。”
“什么时候的事?HS?你闷声干大事啊!”
“别一惊一乍的。”
“你咋进去的?”
“当然是凭我三寸不烂之舌,以及我的智慧咯。”
她已经这么优秀了吗?
“你总是来接我,那我请你吃饭吧,叫上禾雅一起。”我知道她是怕两个人尴尬。
“我才不要打扰你们俩。”禾雅电话里一句话,我愣了一下。
“我谢谢你啊,赶紧给我死出来。不要废话”许含立马说。呵呵,她真的不再是那个胆怯弱小,不善言辞的害羞女孩,现在的她好像对什么都坦然,什么都能应对。
假装不经意地问“你以后会一直在家乡发展吗?”
“不知道,我很想念外面的世界”
禾雅说“那你以后说不定还要嫁到很远的地方去呢”
“很可能哈哈。”
“不会的,她爸妈不会同意的。”我突然这么说了。
我管她爸妈愿不愿意,我不同意,我不愿意。
后来,除了她的朋友圈,我对她渐渐一无所知,但我知道她一直会在暗处努力,成功之后跑来跟我说一句“兄弟,快看爸爸干的还不错吧哈哈。”或者,直接不告诉我了。而我好像也没有身份去问她最近在忙什么,过的怎么样。她的辛苦或者成功,她都能应对,我想,她的世界没有我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吧。
她越来越是我喜欢的样子,但我好像越来越靠近不了她了。
但是我不甘心,我也很努力的不是么?只不过还没有成功而已,她还是会给我机会的吧?于是我决定最后一试,非要约她搭我的车回家,借口是我一个人开车会睡着。
快要到的时候,我很认真问她“所以当时为什么突然就不喜欢我了。”
她不置可否地笑了,”因为你不喜欢我咯。”
“可是我这么多年也一直喜欢你,你会不知道吗。”
“但是没有人应该在原地等你,我也有我的自尊和骄傲,为人卑微的事情,做一次就够了。”
我心里涌起一阵悲伤,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充满了眼眶,把车停在路边。许含很淡定地看着前方,说“那就休息一下再走吧。”
我看着她的侧脸,她今天的红色毛衣衬得她格外美艳,有一种想吻她的冲动,但我内心深深地无力感让我无法前进一步。
她转过头来看着我,慢慢伸手擦掉我脸上的泪,”对不起,让你一直这么辛苦,但我们已经无法再回到当初去重新做选择了。你明白吗?”我认真地吻了她,她没有躲开。
“对不起许含,我曾经那样对你,等我爱上你的时候,却已经追不上你的脚步。”我把她抱的很紧,就像这么多年我想抓住她的心情。
“对不起宋琦,我该走了。”她轻轻推开我,然后打开车门,上了出租车,走了。
那一刻我的心里还在期待她能回头,但她的背影果决,很快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她会有一天突然想起我吗?
如果再回到七年前,如果我没有让她一次一次地难堪,如果她转了好多趟车来找我的时候,我不是躺在寝室打游戏,如果不是我在她喜欢我的时候故意对她说一些暧昧的话。
但是就算回去了,她那么骄傲的人,大概也只会选择从一开始就不认识我吧。
我彻底从她的世界里被抹去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而我常常在梦里再回到那些日子,她一直在我身边,从未属于过我,但也从未属于过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