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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鸿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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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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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枢密使前些日子亲阵迎敌,听说打赢了呢。”

“那是,弘家人做事一向果断有效。”

百姓两言三语,站在书画摊边的棠无霜只低头不语,摆弄一幅幅她精心写成的字画。

……

隔天,太阳烈烈,有如吞噬苍穹之势,点点云光一拂就起了涟漪。

京城外,两匹马纵行竹林。

忽地,眼前渐渐浮现京城大门的轮廓,弘乔的马迅速停下,马蹄在泥上周旋几圈:“剑影,现今几时?”

“辰时。”另一人的马前蹄长仰,也随之停了下来。

“进城。”男子声音铿锵。

城门徐徐打开,两匹马驰进城,当街百姓暗自惊呼,堂堂枢密使凯旋,竟如此低调。

往日他可不是此作派。

成群的妇人们端详着二位,实在是君中骄子。

二人影子指向西方,径入皇宫,沿途路过一个书画摊。

摊边直直站立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女子,望向弘乔的那双眼不觉间露出柔情,却也说不清,到底是凌厉还是温柔。

弘乔瞥一眼她,微风扬起发丝。

这位陌生女子似乎非同寻常,顿感熟悉。

本想着接着行路,扭头就走,却听见一个更熟悉的名字。

“阿霜。”

弘乔猛地转头,只见那位女子立马转为了笑脸盈盈的模样,但仍未说话。

剑影见自家主子如此,小声提醒他圣人正等着,他才回过头来。

随后,二人身后直直传来女子的嬉笑声。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皇宫大门,侍卫们远远就瞧见枢密使前来,急忙赶去开门,行跪拜礼。

弘乔并未理会。

进宫后,剑影回头看缓缓关上的宫门,略显笨重,双手捏紧马绳,又转回来,叹息道:“大人,从军营出来就很奇怪了,怎么回事?”

“有人检举我。”

他心中清楚,军队不力,枢密使前往边疆振奋士气,还上阵杀敌,带着功劳而归,却没有人迎接。

一想便知,定是有人暗中作梗。

二人下马动作干净利落。旁人牵走后,剑影紧紧跟在弘乔身侧。

弘乔走姿端庄,不失威武,路过的下官纷纷行礼。

走在荫道里,阳光时而穿射皮肤,直达心底,脚下的鹅卵石起伏高低。

前面就是永乐殿。

他吩咐剑影在门外守候。

“枢密使求见。”

“让他进来。”

弘乔缓步走到正看卷轴的皇帝面前,行了礼。

皇帝一看眼前人来到,立马放下卷轴,起身小步走向他:“凌昂,莫怪吾不派人前去迎接你。”

弘乔回答:“臣未曾如此想。”

“你走后不久,姜微检举你,说你不顾民生,旱灾过去不久,又换了帝王,便讨伐外敌,”圣人无奈撇撇嘴,转向一边,“他是兄长亲任的宰相,厌战喜和,一直对吾抱有不满,为了避免他做出极端事情,吾只能出此下策。”

此次作战,分明是外敌来袭,边疆受扰严重,如若不前去作战,必定城破。

弘乔知晓,姜微始终不喜现状,也不愿告老还乡,但好在体恤百姓,威望甚高,只得安排其任职司谏。

他摇摇头:“臣明白圣上的苦心,不会计较这些。”

“毕竟你立了功,封你暂为步柏司使。”

弘乔闻言,蹙眉道:“如今我已是枢密使……”

“暂定,况且若你权力大过那些老臣,才好行事。”

皇帝向凌昂投去信任的目光,他不觉得将权力交给弘乔是错误的决定,反而可以遮遮姜微的光。

天色渐暗,今晚的圆月隐隐给人不安之感,弘府太大太空,即使是夏天也不免幽深。

弘乔躺在床榻上,迟迟无法入眠,闭上眼,脑海便清晰显现出今日书画摊旁的“阿霜”。

此刻的他很奇怪,彼此只见过一面,那个女子怎会给他如此深的印象?

他的预感向来准确,看来明日得去买点字画,为弘府添些韵味了。

旭日当空,暖暖阳光射在宣纸上,众人围在温婉女子身边,仔细注视着她挥毛笔的动作,行云流水。

光影踱步,“海晏河清”四字闪在纸上。

引得周围一阵欢呼。

“书法岂是可以用来哗众取宠的?”人群中升起异议的声音。

女子只是笑笑。

“这位兄台有所不知,她无法说话,家境落魄,幼时便写得一手好字。”

一位老者思考片刻,缓缓开口:“‘海晏河清’才能让女子都能作字。”

随后,众人纷纷提出买卖。

人群散去后,一位男子未跟随人流往外走,他靠近摊位。

棠无霜低头整理书画,直到一个人影遮住了她的手臂。

两人对视,纵然弘乔身后有马匹疾行,纵然棠无霜几缕发丝斑驳视线。

二人皆不语。

棠无霜用手指向他,又指向字画。

弘乔一眼看中一幅字画,写着“琴瑟和鸣”。

他轻轻拿起这幅字,果真,苍劲有力,不失风范,正准备掏出铜板,不远处传来女子骑马的喊叫声,她趴近马身,满眼惊恐,而马儿好似一点也不顾及一边的百姓们。

只见方才还好端端站着的少女大步流星,跑向疾马,拿出口哨,吹响哨声。

像极了那位故人……

马儿减缓了速度,在棠无霜的身前刚好停下。

可这马上的女子还未缓过神来,心底跳得慌。

光是直起腰杆就似是花了她半生力气般,棠无霜帮她扶下马,拍拍后背。

“阿霜,我本想学习骑马,可谁知……”

棠无霜笑了笑,欲先把马牵到摊位旁,一转身,那位男子已走远,他的身影无声无息,只留下了铜板。

程锦云抚抚马背,侧头向马儿:“下次不准了。”

……

这一天下来,棠无霜有些累了,她和程锦云一起收拾摊子。

归途,夜幕低垂,街道上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宁静而孤寂。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只有夏季如此。

街道两旁的楼房静静地矗立着,窗纸无意间漏出温暖的灯光,与天上的月光交织在一起,静谧,美好。

这样的夜晚,让人不禁陷入沉思,感受着时光的流转和岁月的静好。

夜色更浓时,两人到家了。

棠无霜仿佛心中放下一块重石,深深呼吸一道,走进后门院子。

程锦云呵呵笑几声,平静道:“阿霜,弘乔作为新步柏司使,即将上任。”

院子里的合欢树开了花,粉嫩嫩的。

抬起头,似是点缀在繁星一旁。

树下的棠无霜点点头,嘴唇微微动了动:“今日他特意来摊位上买走了一幅字,还是‘琴瑟和鸣’。”

她小声嘀咕道:“像他这样的人,哪里缺名家字画?”

程锦云走近她,轻声打趣道:“吃醋了?”

少女并未直面回答,别过头:“未有如此,他早该找个好人家。”

“昌匀年间,你父皇便有意撮合你二人,奈何彼时的他有心仪的姑娘,”程锦云瞅她几眼,她早是泪眼婆娑,“我知道,从始至终,你都想回到前帝身边,但世事难料。”

程锦云继续道:“先帝崩殂于重病,你也为了完成其遗愿,选择隐姓埋名,加入步柏司,负责监察民间事务。不过委屈你了,白日里要装作喑人,才能更好避免口舌上的冲突。”

“但愿阿霜不要太过感伤。”

听了适才之言,棠无霜拉住程锦云的手,前荡后荡,眉眼间尽是笑意。

天空映照在眼底,满月化为其中一点朦胧的亮,二人伫立在合欢树下,相互依靠。

风吹云飘,只是越来越狂,桥下河水蜿蜒盘旋,湍急流水也渐渐爬上岸,石板路快被击破,连带屋上瓦,即将一同炸掉的架势促使行人躲进房内。

夏季的雨下得没有缘由。

棠无霜见状,未出摊,在家听雨刮树叶发出的声音,静静站在桌边,执起毛笔,一横一捺,任由门外的风雨如何作势。

程锦云在旁侧为她磨墨,看得入神。

天阴蒙蒙的,连雨滴也要等它碎在泥土上,方能看清。

“午时,我们去步柏司。”棠无霜写完一篇,顿了几秒后说道。

“好。”

天公的泪掉个不停,丝毫没有止尽的意思。

幸好,午时雨小了些。

二人执伞出行。

细雨绵绵,一辆马车从女子们的身后冲向前,溅起的水花沾湿了二人的衣裙。

她们歪头去看,车身雕花镶玉,雍容华贵。

相视无言,继续向前走。

步柏司坐落于西城门一侧。

两人来到时,那辆马车停在了门口,主人似乎已经下来,只有马夫引马向别处。

庭院中挺立着一棵榕树。

棠无霜降生时,父皇为她亲手种下这棵树。

如今,她芳龄十六,树轮也有十六圈。

映入眼帘的不只有这棵树,还有一个男子的背影,尽显魁梧,伞落在地上,手摩挲着树皮,呢喃声不断传来。

一眼就能认出,他是弘乔。

新来的步柏司使,是弘乔。

雨如丝线,沿叶的脉络滑下。

程锦云示意她过走廊,先一步进屋。

棠无霜悄然走至他身后,雪花白的油纸伞让雨没再敲打他的肩膀。

“为何淋雨?”

“等你。这雨下得也好,”弘乔转身,发现不是淋悔,稍微偏眼——他刚入门,于是声音越来越小,“我喜欢。”

收伞的淋悔虽不清楚此景之下该如何做,但他仍乖乖站在门槛边,不出声,关上门。

弘乔的眼里闪过惊喜,和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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