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辙毫不掩饰自己怨毒的眼神，四目相对：“怎么？知道我在哪里碰的小野了？”
刹那间，楼悯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何辙只感觉侧方一阵凌厉的风扫过，这一棍若不出意外，落点恰好在他面上。
以这个力道落在面上，那他估计活不了了。
——“咻！”
何撤闭上眼睛，状似平淡，可攥紧的拳头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那利风刚烈，却戛然而止。
而后何辙面上落下了大片鸦羽阴翳。
何辙睁开眼，棒球棍已稳稳停在他面前，与他面皮的距离不过毫寸，半分不曾抖。
何辙的目光很快从棒球棍移到楼悯脸上。
楼悯眸底的冷漠中压着三分愠色。
冷若寒冰的声音骤然响起：“打你，是因为你伤害她。”
一棍直点，猝不及防打上何辙胸口。
这个位置掌握不好力道极易出事，可楼悯下手时没有半分犹豫。
“至于你与她之间有过什么，我不在意。”
“因为那是曾经，般野就是般野。”
“但现在，我不允许有人将她说成件物品一样。”
脑海中浮现出般野面对他时的跋扈娇纵，五年前是如此，五年后虽消减大半，却是强压着的。
楼悯忽然有些疑惑：“依你的脾性，般野定然忍不了，她怎么会留你到今天？
何辙斜他一眼，强忍着疼痛，有气无力：“忍不了你，不代表忍不了我。”
楼悯气的呼吸不畅，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般野醒过来第一个叫的是何辙，再然后是她母亲。
那他呢？
他在般野心里什么都不是么？
苦闷无处发泄，残忍埋进皮囊。
何辙还没从上一棍缓过劲来，小腿便又挨了狠狠一下，这地方肉少骨头多。
也不知他是疼的，还是他骨头硬，何辙声音都没出一声。
楼悯也不管何辙是何种情形，棒球棍在他手中变得极为灵活，轻轻两下敲在手术室的瓷砖面上。
明明是落在地面上，却让人怕的好像下一刻就要落在他身上一样。
楼悯毫无停顿，冷冷提醒道：
“不动脸，是怕她找我。”
这句说完后，楼悯便再没开口，空气中竟然陷入了沉默，他的目光在诡异的寂静中上下打量着何辙，打量的异常仔细。
无论是脸，还是身材、身高、衣品，他哪样比不上何辙呢？
为什么般野只选何辙，不选他呢？
难不成……
楼悯的目光缓缓下移。
何辙疼的要过去了，却偏生晕不过去也死不过去，哪有空管楼悯在干啥。
“有件事，我来帮般野问问你，她母亲姜铃是怎么回事？”
何辙正痛苦的捂着胸口，状似无意的窥了眼楼悯眸底，那里无半分戏谑，是认真的。
目前来看，般野肯定不喜欢他，并且楼悯和般野的感情嫌隙不小……
赌一把。
“——恕我无可奉告。”
楼悯的眼神立刻凉了。
何辙尝试着将般野搬了出来，
“别太过分，你最好能确定小野一定不知道这事。”
楼悯压下自己跃跃欲试的手。
“张简。”
张简听到楼悯的声音立刻推门进来，是以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何辙那张因疼痛而惨白的脸。
没个好，大家都没个好，他们也已经陪着楼悯两三天没睡了。
张简进入的瞬间便低下了头，恭敬道：“楼总。”
楼悯随手把棒球棍递给张简，他垂下头整理自己手腕处的衣物，姿态优雅自然，浑然天成。
那模样丝毫不像刚行过凶，反而更像某家贵公子在逛自家后花园时顺手拍了拍袖上的灰。
“张简，去给何少爷拿一份补偿协议，真是粗心大意，竟一不小心在医院里摔成这样。”
楼悯余光瞥到自己袖口的明显污渍，抿了抿唇，又道：
“白衬衫再给我换一件，啊不，要一整套。”
张简应是，拎着作案工具便出去了。
——
【因我院卫生问题致何辙先生摔倒，我院愿赔偿：_______________】
赔偿区域一片空白，明显是要何辙自己填写。
何辙怨毒的目光落到紧闭的手术室门上，那是楼悯刚刚消失的方向。
挨了好一顿打，还叫他自己乖乖闭嘴，真是欺人太甚。
张简站在他旁边催促道：“何少爷，快些签吧，早签完早回家。”
何辙吃人般的目光一下移到张简身上，张简笑眯眯的胁迫着，倒不是他不怕，而是亡命之徒见的太多了，法抗点满了。
“田双呢？”
张简的目光终于有了点变化，但仅是片刻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死了。”
饶是已经料到，但何辙的瞳孔还是剧烈的收缩起来。
想想也是，田双不死，楼悯绝不敢碰他。
田双是跟随楼悯最早最早的那批老人，甚至比张简还要早的多，鬼知道楼悯是怎样在几个小时内，就让田双和他断联的。
张简再次催促，只是已经没了耐性：“何少爷，我想你应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
何辙思虑片刻，到底还是执起了笔。
＊
另一边，楼悯摸回般野病房时天色已然渐昏了。
楼悯换好一套干干净净的衣服、清洁干净后才来见般野，之前他一直在病房前守着，生怕有什么突发情况，都没好好打理过自己。
他轻轻推开病房的门，几缕太阳的余晖落在般野还惨白着的腕上，她似乎还在睡。
阳光似乎刚从她身上一点点褪走，太阳要落山了，楼悯轻手轻脚的过去拉上窗帘。
没有过多的光线射入大概能让般野睡的甜一些。
楼悯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安安静静的盯着她看，虽然一片漆黑，但努努力还是可以看到心爱之人的轮廓。
隔了许久、许久，久到楼悯脑海中浮现出何辙。
他究竟哪里比不上何辙呢？
楼悯越想越苦闷，像是患了渴水症的病人想要寻求水源。
他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般野好像随时都会离他而去，因为何辙、因为嫦夜、因为他还未知过的各种事件。
目光精确的找到了般野的手。
因即将要做的事情而颤栗，楼悯缓缓俯下身，轻轻舔舐着般野的手。
而般野正睡的香甜，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