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油锅正滋滋作响,锅内则是地狱的食材——一大片成堆的犯人,看到他们浑身都在发出滋滋响声。估计要熟了,最先熟的是锅底和锅壁的犯人,其余犯人恐怕都要稍慢一些,不过也是时间问题。
我脱下衣服,抛给鬼兵,交代他们好好保管。面不改色,起跳,径直跳进油锅内一个犯人的身体上,他破口大骂道:“你知不知道轻重啊?哪个小鬼敢踩老子?”
我瞟了一眼,从露出的背影看出,体型十分消瘦,语气十分不稳定,在怒气的发言中带有几分勉勉强强。
我没有立马回应,而直接侧躺在他身上,他稍微扭动头,他的脸早已面目全非,看不出人样,唯一明显的他的牙齿,与溃烂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其他犯人纷纷不满,不是对我,我有点意外,在意外中又意料之中。而意见大多数是指责那我的那个犯人,纷纷喊骂他:“别说话了,烦不烦啊,要不你在锅底或锅壁试试?畜生,看看疼不疼死!”
同样也有骂我的:“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吧,踩我们这样狠,要不是我动不了,不然早动手了,不知道丢哪里喂狗去……”
我依旧没有理会,皆当作空气,闲话终日有,不听自然无。那个犯人稍带歉意地向大家道歉,但他仿佛双手要抽出,没想到深陷其中,我能听到他恨得牙痒痒的,小声嘀咕,恶狠狠地骂句脏话。
我在想这个油锅地狱犯人的罪行——“卖淫嫖娼,盗贼抢劫,欺善凌弱,拐骗妇女儿童,诬告诽谤他人,谋占他人财产,妻室之人”无论是任意哪一条罪都极其的无耻,有些小罪犯得多了,就成了大罪了,上不台面,藏在台下,只能说说别人了。
**裸的身体,承受不了这般痛苦,所以索性将痛苦传递给其他人,我感受到热了,是从犯人体内传出来的,蔓延到我的全身,浑身发烫。
这是我身体发出来的烫,而不是真正承受能力极限的,更不是我意志的极限,那我之前的种种所有磨难,那又算个什么,是吧?凭借这一通自己勉励,倒起到一定的作用。
不久,又来了几名衣衫不整的犯人,缓缓站在油锅前的平台,刚伸出一只脚,被烫得无比,连忙又后撒回到台面,又走又回,鬼兵见了不耐烦,拎起这几个犯人直接抛下。
陆续来了几十批犯人,甚至将近几百批犯人,我被迫压在极其下面,而锅犹如一个无底洞,最底下的犯人最悲催。
而窒息感扑面而来,欲生欲死,生死之间只有一线之遥,又一份烫加强了一倍不止,但还未比得上蒸笼地狱。
再过不久,一批接一批犯人到来,周遭的空气被疯狂掠夺,也便越稀薄了,窒息感与烧灼感一并加剧。榨出每一个犯人皮肤一层油以及啪滋直响的声音,仿佛已经冒出火星子,也仿佛内心将成熟。
正当我使出老方法——准备意识消散之际,隐约听到鬼兵们叫唤道:“准备翻锅。”
那油锅竟自己翻动起来,我们像一只飞在天空的鸟,飞在空中,稳稳落在锅上,又接连来了几次,忽然中止。
犯人们纷纷怒吼:“这是要我老命啊。”这一下子,哀嚎一片,对于我的身体来说这几下还行,而我在想怎样提前进入那个状态,怎样在翻锅时不会突然苏醒。
我没想到的是我想啊想,提前进入意识消散,眼睛已经能看到重影,眯着眼,渐入状态,进入状态前,紧紧抱住我下面的犯人的腰。
他企图又要开骂几句,但又怕情形再现,默默不言,在心里怒骂。不等他骂完几句,窒息感已经逐渐取而代之,也快成为我这个状态。
但又随着翻锅再次到来,他又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解除窒息感,甚至因快点窒息昏迷的犯人,被迫精神恢复。
已经窒息而亡的犯人虽不会在翻锅醒来,但地狱可是会复活犯人的,复活之后又是一阵窒息,窒息之后又是一次次复活,一想死又不能死,想活又不能活,似活似死的状态,生命被一次次践踏。
忍受不了的早就已经咬舌自尽,鲜血缓缓流出,流过自己,流过其他犯人,流到锅壁甚至锅底,犹如食物被蒸出汁水而来。
没想到,咬舌自尽不能抑制复活,该复活的还是得复活,该赎的罪还是得赎。他们崩溃了,泪水同鲜血蔓延全锅,泪水与鲜血又互相渗透,不知道现在锅内算是泪,还是血,亦或是血泪。
又是一阵翻锅,液体随其向上,掀起千层浪,同时又非常滚烫,撒在人身上起码皮肤估计没了。这种情形神似熔化制成钢材,百炼成钢,百翻成干,干是肉干的干。
一阵风吹去,直直下坠,跌落锅内,若是磕到锅壁和锅底,几乎可以判断数分钟内流血身亡。而恢复之时,像蚂蚁在啃食**,有一种呼之欲出,却找不到来源,这时身心终将疲惫,精神和身体一同崩塌,这便是这片地狱的处刑法。
我对于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大概是那个犯人在翻锅时,替我减轻伤害。我倒一时不可能醒来,皮肤也没了,好在能够复活,不然变成哪个鬼样还不知道呢。
我意识里是一片汪洋大海,更有若有若无的飞行,游过一片“红海”,再游过一片“蓝海”,时而红蓝交错出现。
“红海”,红得暴躁;“蓝海”,蓝得宁静;而红蓝交错,二者兼备,这种情感是复杂,我也不太好表达陈述。
大海的尽头是什么?大海的尽头是大海的开始,开始即尽头,亳无意义,只是一场冒险定义了这意义。
四周没有一座岛屿,徒留我漫游,我开始的冒险定义了我的目的是找一座岛屿,这可成了大海捞针,也是大海寻岛。
岛屿哪有那么好找,所以处处使脚绊子,摔了,起来了,再来,又摔,周而复始,累了,陷下了,起不来了。
忽起忽落的狂风将我湿漉漉的身躯吹干,也使其向上飞起,仿佛能触摸动边,霎时,头发扬起,我劫重重坠落又坠落于深海,直至海底尽头,悬溺其中。
再次浮起,吐了几口海水,这大海热极了,我的身体恍恍惚惚地前进,朝一个方向游去。
走走停停,脚抽筋了,停一下,沉一下,又复活浮起,如果是现实的人间不要去做,死了,亲人流下多少滴泪难换阎王网开一面。
继续冒险,哪怕没有尽头,哪怕就算是重头开始,哪怕认定自己不可以,也是可以,毕竟还可以朝东,朝西,朝南,朝北,哪个方向都行,我敢笃定世界不会给我绝境,倘若哪怕绝境,反击迟早会来的,绝境生逆境,逆镜生顺境。
极其平凡的一天,我撞壁了,眼前是海洋与天与云相接,我不顾双手浸泡多年,撕开这层壁纸,鲜血流过手臂,流过身躯,流入海洋,到遥远的回时路。
我醒了,眼前是一大片液体,以及被榨干的犯人遮住我的眼,他们如同被吸干魂魄,失了志,形销骨立般。由于被压住不能动弹,我估计也是一般惨状。
但被我死死抱住的那个犯人,压仍还没松手,于是,我使劲抽出手来,随着上面犯人的减少,能够呼吸到一些空气了。
我听到一阵人声,以及感受到上方的压力传递到我这里,因此,判断出还有几层就轮到我出去。双手向上一抵,刚苏醒并无多大力,数分钟,可恢复其力,挥出全力一拳,上面的犯人,高高跃起,嘴吐鲜血。我拖着抽筋的手,踩在他们的身躯,成功抵达第一层。
轮到我起来,站他们之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恶魔的低吟。然后看见一片暗淡的光明,踩着他们的身体,踏上油锅向上走,这一次他们真正的“毫无怨言”。
寻找一件衣服,很明显,我拾起白色衣服,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穿上这件衣服。
最后再转头看一眼他们,虽说远不比上蒸笼地狱恶心,但还未恢复的前身露出的白骨,足够恶心一阵时间。
我便随鬼兵走了,边走边想:“上九层地狱已结束,赎罪到一半了,我为什么没有丝毫高兴,只有一阵阵麻木。”
我嘴角稍稍上扬,笑了笑,似嘲笑,似苦笑,正当我踏进下一层地狱——牛坑地狱。
我走得很从容,但也看不出任何神情,正在我准备进入牛坑地狱,几个鬼兵到来,面帮冷汗,还没有来得及歇一会儿,跟看守我的鬼兵们小声咕嘀几句,我没有听得太清楚。
一个鬼兵随即看向我说道:“你去孽境地狱老实待着去。”他小手一挥,派两个鬼兵拖我出去,其余鬼兵好像去干什么事情。
我只好一路跟着鬼兵,时而向前,时而握着他们冰冷的手遁地,遁地好像只有他们或携带的犯人可以。
一盏茶时间,便到了孽境地狱门口,推开门,大厅内徒留阎王判官一人,鬼差皆无,判官猛的睁眼。随即他们也扔下我走了,关上大门之时,我愣住,心想:“究竟发生了什么?”
孽境台上的判官脸上挂有怅惘说道:“现在听我说,你在这里千万不要乱动,不要跑出去,待个半个年,估计就没事了。”
判官注意到我没有穿鞋,觉得不太得体,然后从背后拿了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破布鞋扔在我前面。
我先是一懵,他示意穿上鞋,老实穿上后,我问道:“发生什么事?”
判官此时态度马上转变,大声喝斥:“给我好好待在这里,你不该问的千万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