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希忽然收了声,望向心不在焉的老板,发出灵魂拷问,“秦总,您有在听吗?”
秦故敷衍地“嗯”了声。
郑希面无表情,内心却在咆哮:您从开始到现在都没翻过一页,压根就没在听啊好伐!
吴管家提了壶热茶走进来,用建窑黑釉茶盏盛了一杯递上,“先生从早上忙到现在,也该歇一歇了,云栖小园蓊郁青葱,一片绿芜,很适宜小憩。”
他知道他家先生一回来,便是无法专注工作的。
秦故放下手里的文件,向前桌前推了一推,开腔道,“今日先到这里,剩下的明日会议再说。”
郑希默默丈量了那一堆垒得跟个小山似的文件,经过几个日夜的奋斗已清理了大半,便利落地收拾了案桌上的所有文件。
吴管家和善笑道,“郑秘书,我送你出门。”
郑希一声不吭地随他出去。
秦故俊美的面上透着一丝倦意,又独自一人坐了一会,方才起了身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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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盛嫣皆在西翠楼消磨时光,实则是想偶遇那只猫儿,却是再也不曾见过它的踪影。
吴管家每次都亲自端着茶点前来伺候,有一次分别前说怕她看腻了西翠楼景致,贴心地向她推荐了秦家大院另一处风景宜人的地方。
这日,盛嫣不再前往西翠楼,而是按照他的指引,一路漫步而去他所说的地方。
秦家大院西边有一处别具一格的小园子,园子里有一座藏书丰富的书楼,书楼旁延伸出一间竹木建成的静室,室内有一面大大地落地窗式观景窗口,窗口面对着一整片娇翠欲滴的竹林芭蕉,中央又有一泓天然而成的月牙泉石,溪水清清粼粼,淙淙流淌,格外地幽静雅致。
清澈见底的水源从月牙尖上的泉眼里潺潺流淌出来,盈满一整个弯弯的月牙池,这是一口极具特色的泉眼,一遇声便会“害羞”的躲起来,消声后又冒了出来。
落地窗前摆了茶桌坐椅,往那一坐,品茶吃糕,映着窗外翠色,浑然天成的一幅画卷。
盛嫣松散着身子倚靠在椅子上闭目小憩,身上穿了件丹霞香云纱缠枝花旗袍,金丝绣牡丹暗纹极为雍容华贵,衣襟处盘扣也是牡丹形状,一件翠椭圆形坠压襟,再往上,耳坠戴了一副镶红宝石金耳坠,松散发髻斜斜插着一支红玛瑙花簪,乌发红唇,粉面桃腮,嫣然无芳。
她双手交叠摆在双膝上,纤细嫩白的指间压着一把罗绣猫蝶牡丹图面红木雕花柄团扇,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瞬便会从指缝中溜走。
有风一吹来,团扇从指间滑落。
忽地一只指节明晰的手及时接住团扇,通通透的玻璃镜片后一双狐狸眼透着几分紧张地观察那张睡颜,生怕惊扰了她。
可他却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清新淡雅的白桃香味,她一下子便嗅到了。
两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带着粉晕的眼皮缓缓地向上抬,黑白分明的眼睛盈着一层似醉非醉的朦胧感。
看起来人虽然在惺忪之态,但潜意识里地举动却已呈现了出来。
下一瞬,只见她眉眼一弯,唇角一勾,笑得像朵牡丹花一样漾人心尖。
秦故只觉呼吸一窒,心跳漏了半拍,尔后又剧烈跳动,好似有什么要从胸腔涌出一般,强烈得让人无法抑制。
几息之间。
盛嫣已从睡眼惺忪中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为妖艳的面容,清秀的眉骨透着几分显见的凉薄,挺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是一双勾魂的狐狸眼,面部轮廓分明,嘴唇微薄,面上却又显着与他这个年纪全然不同的成熟与稳重。
似是个行事老沉的人。
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有一些呼吸失衡。
“回头我让春山在这里添上一张矮榻,一床薄褥,一个软枕,”他的声音温润细腻,温柔得像是重力的吸引,每分每秒都想向他的声音靠近,“这样坐着睡会着凉,也不舒服。”
砰的一下,砰砰两下……心脏从天到地一直做着令人眩晕的震动。
“先生,”盛嫣稳住失衡的呼吸,稍微摆正了坐姿,目光从他的脸移向他的手,清冷疏离的声线染了些温热,“团扇可以还我吗。”
紧接着,清透白嫩的面颊泛起了淡淡的桃红,昭示着她内心的窘态。
秦故抑制不住的勾起一抹子笑容,缓慢地将团扇递了过去。
他的肤色很白,腕间戴有一串小紫叶檀佛珠,足足有十八颗,大小均匀,个头圆润,色泽饱满,极为罕见且夺目。
看得她心动不已。
盛嫣按耐住蠢蠢欲动的心思,伸出手去握住手柄,立起团扇遮面,只露出那清秀淡雅的眉眼,眼神似醉非醉,又楚楚可怜,让人心神荡漾。
秦故径直晦暗了眼眸,眸色幽深,耳后根浮现一层薄薄的粉色,继而有一股子热意从此处蔓延开来。
他站直了身子往后退开两步,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自然而然地拉开椅子坐下,骨节明晰的大手解开精致的袖扣,随后又将衣袖往上折几下,竟是煮起了茶。
团扇上那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静静地望向他,他上身着白衬衫搭配马甲,微卷的头发梳得整齐干净,鼻梁上戴了一副金丝眼镜,掩住了那份妖艳风情,只展露出斯文儒雅的一面,往这一坐,浑身透着一种身居高位者的威严。
但因他正在着手煮茶的缘故,那份凌厉气势被淡化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温润从容的气度。
那样娴熟的手法,那样专注的神情,莫名地让人生出些小心思来。
好像有些眼熟,也好像是她喜欢的类型。
“喝一口热茶暖暖身。”秦故将一盏茶轻放在她面前,面对面定眼看向她。
看得她耳热。
“谢谢。”她依旧举着团扇。
秦故面上的笑意加深,说的话越来越温润,“前几日一直在忙,没时间接见您,这杯茶即是赔礼又是谢礼,”他又说,“那块玉玦,我很喜欢。”
话以至此,再矜持便有些失礼。
盛嫣放下团扇,朱唇轻启,“先生,得您一句欢喜。”
在这无边的浓翠之中,一条白石磷磷的小径,一抹丹霞醉红,构成了一幅鲜艳浓丽的水彩画,美得令人神往。
秦故一眼便入了迷。
“先生,您回来啦,”吴管家见人归来,笑盈盈地迎上前,“云栖小园的景色好看吗?”
秦故信步走来,默了一会儿,似是在回味,随后悦声道,“很美呀。”
吴管家跟在他身后,笑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