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盘彩那边,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裴知寒和苏枕雪像是两道流动的光影,引得周围不少人侧目。
一个如清风霁月,一个如寒雪初融,自是惹人注目。
“殿下,这银盘彩,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声音清脆,仰着头看着热闹的场面,眼里含着笑:“我们要中头彩吗?”
裴知寒轻笑一声:“中元佳节,百姓祈福纳彩,寻个乐子罢了。只是没想到,这上金坊的掌柜,还真当起方外之人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将话题引向了步摇。
他目光深深地落在她的脸上,看着那双清澈如水的眼,语调忽然变得有些低沉,又带着一丝挑逗:“玩点更刺激的?”
苏枕雪的眉梢微挑。
刺激?
她没太搞明白他要做什么,眼神却随着他的眼神,看向了众星拱月的步摇。
“好看吗?”裴知寒问道。
“好看,当然好看。”
苏枕雪轻笑,却是幽幽叹息:“可是北疆的姑娘命里没有这般端庄的首饰,野土里长大的孩子,从小学的是刀枪该怎么用,没人教你首饰该如何戴,”
裴知寒要的就是她的这份质朴:“有些东西生来就是为某个人准备的。”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哗啦——”
一声巨响,仿佛整个上金坊都在颤抖。
那是门口的大琉璃屏风被人从外面,生生撞碎的声音。
碎片如雨般坠落,发出清脆而刺耳的破碎声,将这繁华的夜色,瞬间撕裂。
紧接着,数十道黑影,如离弦之箭般,从坊门外冲了进来。
他们身着夜行衣,蒙着面,手中寒光闪烁。
目标明确,直指内坊,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杀气。
坊内瞬间陷入一片恐慌。
尖叫声此起彼伏,欢闹的氛围被瞬间撕裂,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混乱与恐惧。
人流像受惊的鸟群般四散奔逃,争先恐后地向出口涌去,将原本就拥挤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那些黑影冲势极快,似乎早有预谋,训练有素。
他们的目标,并非那些寻常的珠宝钱财,而是直奔那方琉璃柜台而去!
苏枕雪的反应极快,几乎是玻璃碎裂声响起的瞬间,她体内的武者本能就已启动。
她猛地后退半步,身体紧绷,目光如电,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变故,犹如一头被惊动的雌豹。
她一眼便看出,这些黑衣人并非寻常的劫匪。
他们动作利落,气息沉稳,身上隐约散发着一股熟悉的,属于军中精锐的血腥气。
这股气息,她太熟悉了。
只是为首冲的最快的那位,看着有些外行。
可她还没来得及做出更多判断,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冰冷,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道。
“走!”
裴知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清冷,却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果断。
苏枕雪极为敏感,若是旁时,她定然不会将自己交到别人手中,任由对方拉着自己。
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她显得有些累了。
身体被拉动的那一瞬间,她毫无预兆的妥协了。
他没有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拉着她的手,猛地向前冲去。
不是向着坊门,也不是向着任何一个安全的角落,而是直直地,逆着恐慌的人潮,向着那些冲进来的黑衣人,冲着那摆放着步摇的琉璃柜台而去。
这个举动,让苏枕雪的心,猛地一跳。
“你……”
她话没说完,人已经被他带着冲入人群。
他握着她的手,大步流星,身形矫健。
那些四散奔逃的百姓,在他面前像是无形的屏障,被他轻易地拨开。
他的动作看似粗鲁,却又带着一种微妙的精准,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地避开了拥挤的人流和撞击。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她单薄的袖口,传递到她的皮肤上,带着一股奇异的炽热。
那种被他完全掌控,却又充满信任的感觉,让她心底深处,悄然滋生出一种难言的悸动。
四周的尖叫声,哭喊声,兵器碰撞的金属声,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
她的世界,只剩下他掌心传递来的温度,和那道坚定而执着的背影。
仿佛这世间万物,都已与她无关。
近了。
琉璃柜台近在咫尺。
而那群黑衣人,也已冲到了柜台前,正与上金坊的护卫短兵相接。
刀剑相击,火花四溅,似有金戈铁马入梦来。
这人间,总是少不得几分血色,才算真切。
上金坊的护卫虽多,却明显训练不足,被黑衣人压制得节节败退。
其中一名黑衣人已经挥刀斩断了柜台的锁链,伸手便要取那七宝琉璃步摇。
“拿来!”
裴知寒的声音,在嘈杂中格外清晰。
他猛地加快速度,在电光火石之间,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他松开苏枕雪的那一刻,另一只手已经抓到了步摇,回身猛地丢出。
为首的黑衣人明显一愣,略显紧张地抽出刀,似乎生怕一刀给裴知寒劈死一般,畏畏缩缩地向他砍去。
刀还没有出手,那人就被裴知寒一脚踹飞。
苏枕雪单手一抓,稳稳接住了步摇。
七彩琉璃,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流光溢彩,摄人心魄。
“郡主。”
裴知寒喊她。
苏枕雪愣愣地看着他。
她的心,前所未有的狂跳着。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某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确实刺激。
她还未及回答,身后便传来了上金坊护卫,以及长安禁军震天的怒吼声。
“抓刺客!”
“保护珠花!!”
“快!抓住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跑!”
四周的光影,瞬间被无数刀剑的寒芒所笼罩。
那些原本用来维护秩序的守卫,此刻却将矛头,直指他们两人。
“你还真是,半点不让人省心……”
苏枕雪嘴上抱怨着,声音却带着一丝止不住的笑意。
她反手紧紧握住了裴知寒的手,掌心相贴,彼此的温度,在那一刻交融。
她的眼底,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燃起了一簇跃动的火苗。
裴知寒看向冲来的禁卫,戏谑道:“你知不知道,偷了东西的第一件事是跑啊?”
当他回头时,苏枕雪已经不在了。
幸好他目光敏锐,在转向后门的窗户处,捕捉到了她最后留下的一抹倩影。
她知道!
裴知寒立刻纵身一跃,追了过去。
整个上金坊,此刻已是鸡飞狗跳,狼藉一片。
林玉柔等人也早已花容失色,尖叫着躲到了一旁,哪里还有方才的趾高气昂。
这世间,总有些风光,经不起风吹雨打。
所有守卫和禁军,此刻都将目光和兵力,集中到了裴知寒和苏枕雪身上。
清冷的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