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天地盗火者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八章 我有一个大胆的问题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正午时分,在距离鸢北镇几百米的黄土路上。

王梁拖着阿婆走了几分钟,渐渐淡出小镇人民的视野。地上留有一条断断续续的划痕,是阿婆拐杖拖行的痕迹。

在此过程中,阿婆多次想要提醒王梁走慢一点,但她侧头看了一眼少年充满憧憬的表情,闻着他怀里若有若无的香味,又忍住了。

现在到了没人的地方,想想自己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拖着走,还要辛苦扮演好一个普通老婆婆的角色,她就有点生气。

这孩子就不能多考虑考虑她老人家的感受吗,万一闪到腰怎么办。

还有她的拐杖,不知道底部有没有被磨去一层,难道她还要再弯一弯腰,配合它的高度不成。

她又想起几天里这小子对小蚕的蛊惑,以及他对自己的刻意讨好。哼,不就是想骗她的仙术吗。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阿婆挣脱王梁的右手,反手就握住他的手腕,右手下握将拐杖提离地面。

也没使什么神通法术,凭着多年灵气淬体的体能,硬拉着王梁快速急跑了几分钟。

王梁左肩上的包袱被这突如其来的加速度向后甩飞了出去。

“阿婆,慢一点...哎!停...停...不跑了。”

阿婆脚下突然一个急刹,左手放开了对王梁的牵引,冷冷地看着他在惯性的作用下踉跄着向前冲出几米远。

没有用拐杖把他绊倒已经是她最后的仁慈了,毕竟她又不是什么恶魔。

王梁一只手撑着膝盖快速地喘了几口气,这突然的暴发比他在南鸢城逃命时跑得还快。他一时没想明白哪里又招惹到阿婆了,难道是因为他只买了两个烧饼?

阿婆不是修仙的吗,他看得出来她对民间的粗茶淡饭不感兴趣。

少年一只手提着旗杆,一只手撑着膝盖,支起身体,斜着眼睛,委屈地看着阿婆。

阿婆伸手一招,远处的包袱重新挂在旗杆上。她提着拐杖走到王梁前面,慢悠悠地走着。

“你不是有很多问题吗?”

“啊,对,阿婆,真修院是什么?”一提到这个,王梁可就不累了。

“真修院是南荒中最大的修仙门派,位于神州大陆南部的旸州,在这个国家的北边。这一届的开山大典在巨灵山举行,它是真修院的祖山之一。我们要在入冬前赶到。”

阿婆微抬下巴,对着北边示意。

哦豁,还是一州之地的扛把子,这也太有牌面了。放到现代怎么也是个世界top10的学校吧。

“我是已经通过考核了吗,怎么师叔没有给我测灵根、测天赋?”王梁在此之前都没摸过什么法器,就是那种会发出五颜六色光芒的大石头,否则他肯定能亮瞎那些白胡子老道士的法眼。

这种内定的感觉真讨厌,让他失去了一个绝佳的装逼机会。

他又想起阿婆说那个术院的长老要护送他们过去,没想到真修院对他如此重视,竟然还派保镖。

怕不是担心这么优秀的自己在前往巨灵山的路上,碰到某个隐修的世外高人,被拐去当了关门弟子,或者当了他们一脉的小师叔。

在王梁的印象里,小师叔都是近乎无敌的存在。

“我不知道,可能在你们接触的时候,他就把你的底细摸了个遍。”阿婆停下脚步,侧着身体,上下打量着王梁,就像他没穿衣服一样。

这小子真是个香饽饽。

王梁不由跟着停下,他有点受不住她的打量,这感觉真奇怪。怎么的,都一把岁数了,难道还没看破红尘,觊觎他青春阳光的身体?

他避开阿婆的眼神,低头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一个有些违背他直觉的问题,阿婆的这个模样真的是她本来的样子吗,她真是小蚕的奶奶吗?

这个世界的修道者真的如同凡人一样,度过漫长岁月后,有着苍老的灵魂吗?修道者一次闭关就是几年数十年的功夫,所谓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悟道的岁月也不涨见识啊。

她不会是深山里的某个老妖怪,占据了阿婆的身体,现在又要玷污他吧。

在村子里住下的这几天,王梁一直没有对阿婆的样子产生怀疑。他跟阿婆平日里接触的时间不长,她通常早上就出去,傍晚才回来。并且,据他跟自己奶奶十多年相处的经验来看,毫无疑问,阿婆的各项行为都符合她的外在形象。

如果一个人看起来像老婆婆,身上的气味闻起来像老婆婆,走起路来像老婆婆,吃起饭来也像老婆婆,那她就是老婆婆。

他抬起头回视阿婆,目光有些狐疑:“阿婆,你......会变身吗?”

他单纯只是好奇,绝不是抱有什么七形的幻想,跟铲屎官对他的猫主子抱有的期待绝对是不同的。

阿婆瞪了他一眼,作势要拿拐杖打他。她想起私下里影月对她的调侃,说她扮婆婆越来越有味道了。

“还有别的问题吗?”

“阿婆,你为什么要掩盖修为,躲躲藏藏?”

“换一个。”

“哦。”王梁觉得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他可是未来圣女的左膀右臂啊,是自己人。

“修道的境界是怎么划分的啊?人仙,地仙,天仙,大罗金仙,仙王,仙帝?”

“你从哪里听来的?”

“一个朋友......”

“现在山上通行的说法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合体,渡劫,大乘。”

“还有不通行的说法?”

阿婆没理他,各种犄角旮旯的划分多了去了,总有狂人想要推翻现行体系。

“阿婆,您是什么境界,大乘?”

“......”

“那个护送我们的长老,他是什么样的人啊,为什么要护送我们,小蚕也能修行吗?”

“他是真修院的第十九代弟子柳青玄,至于他是怎样的人,你以后会知道的。”

“小蚕,”阿婆顿了顿,“也会进入真修院。”

“路上不太安全。拜火教......他们渐渐出现在横断山脉以北,借着这次兽潮,他们越来越活跃了。”

拜火教,王梁轻声念叨这个名字,阿婆先前就是因为这事离开的,他非常好奇这是个怎样的组织。

“拜火教真的是邪教吗,他们是不是个个长得凶神恶煞,无比丑陋?”骂一骂邪教总是不会错的。

没想到这一次阿婆直接抄起拐杖打了他一下。王梁摸着脑袋,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又哪里说错了吗。

“拜火教......”阿婆放慢脚步,微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它是横断山脉以南,万里之地的神教,同时是神州大陆上最大的邪教。”

“拜火教在远古时期曾遍布整个神州,不仅人族,妖族和魔物都曾信奉他们的天火。”

“什么是天火?”

“不知道。但是它能引燃你的身体,让本来没有修道资质的凡人和野兽也能获得超越世俗的力量。”

阿婆想起她第一次参与祝祭仪式时的场景。那是在一个巨大湖泊的底部,那里被开辟出来,专供信徒们日常修习术法。

各殿祭司会根据教徒各自的身体条件,评估出一个他们所能容纳灵力的理论上限值。

等到他们身体里的火苗日益壮大,达到标准后,就能获得最后的救赎,这是每一个信徒都期待的荣耀:与至高无上的天火融为一体!

信徒门围绕着高高的圆形祭坛,跪在地上,高举双手,一缕一缕的灵力从他们的体内流出,汇入高空中悬浮着的火种。

那真是一段不好的回忆。

幸运的是,她们逃出来了,不幸的是,她们又不得不一次次地找寻他们。一边躲避,一边主动上门。

这样的日子,就要终结了。

这一次“觅食”过后,她们就可以前往真修院,获得强力的庇护,或者说充当他们的工具。

她又有点担忧那帮自诩正道的清修人士,会不会把她们当做诱饵,以期钓出教里的大人物,她对正派人士的操守持保留态度。

这怎么感觉像是一种透支身体的邪术,王梁仿佛看到了某种绿色的液体,他沉声问道:

“那么,阿婆,代价是什么呢?”

阿婆对他的反应有些惊讶,他也不是只会装傻充愣嘛。

“你知道养猪吗,主人用米糠喂养一只只小猪仔,等到它们养好了肥膘,上了称,就该剔它的骨,取它的肉来吃了。”

“拜火教的那群人不是什么救世主。修道本身就是逆天行事,生灵的寿元自古以来就是注定的。但是人族先辈偏偏就要证道长生,夺天地造化。”

“天地何其宏伟,与天地抗争何其艰难,更何况是没有修行资质的凡人,他们只是在榨取教众的精血罢了。”

王梁发现阿婆在说到拜火教时,意外的健谈,就像含了一口多年的老痰,不吐不快。

“做了人类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他想起鲁迅的名言,他真说过。这句话是对不切实际,一昧不满当下情形的人的嘲讽,可是用在这里又是何等的贴切。

天上有神灵,人族偏要做自己的神明。

“成仙之后真的可以长生不老吗?”

“不知道,万年间总有仙人死去。”阿婆斜斜的瞥了他一眼,“这不是你该关心的,成仙何其困难,单说第一道成丹的天劫你就未必扛得过去。”

王梁不太服气,自己可是天才,是能让神灵颤抖的域外天魔。

“还有,修仙不是只靠先天资质的,心性、道法、福缘、灵丹妙药缺一不可。”

“单单说修仙世家吧,能成才的又有几个。”

王梁想到以前看过的修仙小说,几乎都强调过“法财侣地”,这四样他现在样样没有。就算进了门派,凭借着他超高的天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可能也就只能占一个“法”字。

想想那些从出生开始就是修二代,或者祖上不知道几辈开始修道,拥有不止一个老祖的世家子弟,以他现在的出身确实能算是地狱难度。

对于那些人来说,修行需要的“法财侣地”近乎唾手可得,只要他稍微有一些硬性的修行资质,立马就能得到师门的指导,享受家族在百年、千年甚至万年间积累的资源。

想找个道侣也比自己简单的多,毕竟自己没有什么洞天福地,没有什么一旦放松看管,就能下界称霸一方的坐骑。

啊,想到这个他就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明明他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啊。怎么到了这里还是要承受这沉重的压力。

他转念又一想,不对啊,进了修道门派,就当是出家了,还想什么道侣,女人只会影响他施法的速度,钻研道法他不香吗。

他脑海里又浮现青衫师叔的笑脸,不对,是那道术法,师叔只是轻轻一挥衣袖,就搞出来一条“大蛇”。他多学几个“清心咒”、“不动明王咒”,不就能抑制青春期的躁动吗?

实在不行,“大蛇”能动,就没有其它会动的法术?

曾经他羡慕富二代的时候,父母就宽慰他,没有的东西就不要多想,有得必有失。那些富二代虽然得到了挥霍金钱的快乐,但是他们同样失去了没钱的烦恼啊。

不对,是他们失去了前进的动力。

就像这些个修二代,修道成百上千年,可能不会经历太多挫折。没有挫折就没有抗争,没有抗争就没直面鲜血的机会,他们就称不上真的猛士。

他们的心绪可能就此停留在山中,高浮于云端。

王梁现在也就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毕竟自己的口袋里只有一颗铜板。

再说,他生于华夏长于华夏,是一名光荣的共青团员,他可是读马克思的,心中的理想、志气并不比远古时与天地抗争的人族先贤要差。

新时代的华夏人,不信上帝,也不信神明。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全靠我们自己。

王梁突然燃起来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