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是很坚定的唯物主义。
哪怕每次看恐怖片里的女鬼,都瑟瑟发抖,但我也坚信我只是导演所谓的跳脸——这种低级吓人手段的受害者。
哪怕每次半夜醒来都不敢上厕所,我也坚信我只是有点怕黑而已。
哪怕我来到了这个所谓仙侠的世界,我也坚信这个世界只是普通的热血修仙故事罢了。
我从未想过,这里的危险比跳脸可怕,这里到处都是怪物,稍微不注意就会被抹杀,甚至还有比死亡更恐怖的存在。
“暮雨给的火并不会对涂图造成伤害,涂图修的山气,我认为他目前应该是受了伤,在某个地方躲着。”
我们三个人围着那块疯长白菊的地方,旁边的藤蔓被刘文长拽了过来。明明刚才还有着无限生机不断疯长的植物,现在就像是死了一般,突然一动不动。
开的正热的白菊底下依稀还能看见那老妇人的衣物,我看见有块半透明脏脏的东西。
这可能是她的指甲盖。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刘晏子忽然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然后朝着漆谷方向走去。
“刘晏子!”刘文长喊住他,“你要做什么?”
刘晏子没有什么表情,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地上的花,“这个人是漆谷出来的,既然涂图没有死,那他肯定在漆谷里,或者矿洞里。”
“我要去救他。”
刘文长摇摇头,“漆谷明显已经被瘴气污染,这里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我们连漆谷门口的魔障都无法解决,你这样进去,恐怕不能全身而退。”
“那你要我怎么办!”刘晏子忽然提高了音量,他激动的朝刘文长喊道。
我能听出他声音里的颤抖,也能听出他在强撑着自己的情绪。
“涂图还活着,我怎么可能丢下他不管。”
“我们肯定不会束手待毙,但……”刘文长冷静的说道,“现在已入夜,而且我们还不清楚里面情况,这样冲动进去并不能找到涂图。”
刘晏子冷笑一声,“救人怎么就是冲动了,我晚进去一秒,涂图的危险就多一分。”
“刘文长,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冷心冷情的吗,”刘晏子忽然看向我,“香骨和张源一起进禁阵那件事,不也有你一份功劳吗。”
“你装成那副样子给谁看。”
刘晏子说完这句话,就利索的背着东西离开了。
我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
我问,“禁阵是什么意思?”
刘文长沉默的没有说话。她原本白净的仙门制服早已被染黑,浑身上下脏兮兮,就连发冠也歪了。
她的身形是那么的瘦小,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香骨,”她说,“你还记得我们十年从刘家逃出来的那个夜晚吗?”
“你五岁的时候入府,成了我的侍女。我还记得你来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天几乎要黑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但我能摸到你的手。”
“你和我说不怕,你说以后都会陪着我。”
刘文长说的声音很轻,在有些凉的夜里,这些话轻飘飘的。
但可惜的是我并不能感同身受到什么,她讲的话对我来说也只是很陌生,并不属于我的记忆。
能站在这里理解她,安抚她的那个人可能已经死了。
也许是我不解风情,但我还是没能理解这和禁阵有什么关系。
“是你带我和张源去禁阵的?”
刘文长摇摇头,她缓缓走过来,深色的眼眸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我,“香骨,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十年前我家被寻仇之人杀上来,那天明明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去赏花,但是他们都死了。我的母亲,我的父亲,李管家,我们养的小白,他们都死在了那天下午,天最亮的时候,那天的太阳真的是太红,太热了。”
刘文长慢慢的走过来,离我越来越近。
“只有你,只有你和我活了下来。我们躲在床底下,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鲜血染红了我的衣服。”
虽然是书里的描写,这些也是我不曾接触过的,但现在的刘文长也不过是个经历了很多危险的女孩子,她好不容易从腥风血雨的寻仇中走出来,好不容易在仙门修行,靠她自己的努力成为了长老最为疼爱的徒弟。
我也走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刘文长似乎很瘦,我搂着她单薄的肩膀,就像是抱着骨头架子一样。
虽然是这样,但……
“但是,这和禁阵有什么关系吗?”
怀里的刘文长忽然笑了一声。
啊?笑…笑什么。
我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这和禁阵也有关系吗?”
刘文长从我怀里出来,微笑着站我面前。
她平时几乎不笑,眉眼总是低垂,穿着打扮更是清冷。
此时微笑着的她,眉眼弯弯,深色的眸子里是藏不住的明媚。
“香骨,你呀。真是不解风情。”
啊?
我愣住了,怎么感觉怪怪的。
这不对吧。
“明明我是在诉说衷肠呢,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一直在问禁阵禁阵的。”
“你不是刘文长。”
几乎是第一反应,眼前的人被掉包了。
“嗯嗯,我就是刘文长,”她张开手,转了个圈,“你看,和刘文长一模一样吧,就连她的记忆我也有,所以我就是刘文长。。”
“你是魔障,漆谷的魔障。”
刘文长无奈的笑笑,摇摇头,“都说了我是刘文长了,在你心目中,刘文长就是魔障吗。”
“魔障的出现就是未能了结的心愿,你可以说说的你的心愿,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帮你实现。”
我又想起了梦引,之前刚醒过来的时候,刘文长有说过,自从两年前开始,魔障的出现便越来越少了,到今天的漆谷已经是三个月以来的第一起魔障事件。
那么是不是只要我保持主角团这个几个人不死,不会变成魔障。同时让这个世界的魔障完成心愿了结,那么梦引就不会被那么多的心愿所污染。
那么我的任务就完成了,真是完美的计划。
但刘文长叹了口气,又摇摇头,“我不是魔障了,在这里我就是刘文长。”
她走过来到我身旁,“涂图已经死了喔,你还要进漆谷吗”
“涂图死了?”
怎么可能,今天下午那个卖花的大娘干的吗?
至少也是女主团的配角,不可能这么轻易就便当。
“看来你真是一点都不懂得世界的残忍,这个地方完全是弱肉强食,如果不认真对待一些残忍的魔物,很有可能下一秒脑袋就会掉下来。”
刘文长凑到我旁边,我还能闻到她身上独特的清香,就像是冰冷的春夜露水的味道,“如果你还是继续这样没有仙力保护自己的话,我敢打赌你活不过今晚。”
“呵呵,谢谢你的祝福。”
“求我,我可以给你解开。”
我有点不可置信,“仙门长老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作为魔障能办到?”
虽然这样跟长得像刘文长的魔障对话很奇怪,但是她好像并没有攻击我和伤害我的意图。
刘文长突然诡异的笑笑,好看的眼眸几乎要便变成条缝。
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笑容灿烂的刘文长,漂亮的让人窒息。
“因为,你的仙力被人封印了,而那个封印的人,”刘文长笑容更漂亮了,“那个人就是我。”
难道现在魔障的都擅长语言攻击了吗?
但是很可惜,我并不是香骨本人,所以跟刘文长之间并没有太多的情感可以去离间。
明明以后都没有机会回去现实世界了,但我仍然不能将这里视作自己的容身之处,很多的事情都曾经是我笔下的文字罢了,可以轻易被修改。
就像是一个大型的网游,我只是一个玩家,根本不属于这里。
“求我。”
说不定有速通的玩法呢,我当机立断,“求你。”
“你好没骨气啊,真的是香骨吗?”
我汗流浃背,“当然,如假包换。”
“哼,”刘文长冷哼一声,“行。”
她走到我身后,将手抵在我的后背,我能感受到手掌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物。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到底是不是魔障。”
她的声音在后面轻飘飘的,“第三遍了,我不是魔障,我是刘文长。”
“那刘晏子呢,他去哪了。”
“刘晏子和另一个刘文长进漆谷了。”
“好好好,另一个刘文长是吧,咋的,你俩是双胞胎。”
刘文长走到我面前,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耐烦,“我的记忆和我的经验告诉我,我就是刘文长。你烦不烦,再这样,我给你一个人丢这儿不管了。”
“这里还怪黑的,你别这样。”
刘文长说道,“给你解开了,试试吧。”
“这就好了?”
我双手握拳,卯足了劲发力,企图仔细感受丹田的位置。
“不是这样的,”刘文长走过来,松开我握紧的手,“你的是金气,要仔细感受大地的力量。”
“把手放在地上,泥土的深处有你想要的东西。”
她贴着我的手放在地上,那是柔软的土地。
泥土的深处……
有什么,黑色的东西?
“喔!”
我惊奇的看着自己的手底下,那是四五块黑色的石头。
“这是什么?!”
刘文长仔细端详片刻,“应该是铁吧。”
“铁?底下铁矿给我吸上来了?”
感情我修的金气,给自己修成了个吸铁石?
“有很多的铁匠,打武器的刀剑匠师都是修的金气,看来你也很有天赋啊。瞧瞧这成色,或者你以后不修仙了,来这儿当个矿工也不错。”
“谢谢你哈。”
我随口应承两句。
如果铁能吸上来,那我岂不是能吸金子?!
修仙真好啊。
我摸了摸手里包裹着泥土的铁,然后模仿电视里大侠的身姿,用力朝远处丢去。
“飒!”极大的力度破开空气,我能看见那小块铁就像是利刃一般深深的砸进了旁边一颗大树里。
我再一伸手,那颗小铁块又轻飘飘的飞回来了。
“真厉害,”刘文长不痛不痒的拍了几下手,“那你现在要进漆谷了吗?”
我问,“涂图真的死了?”
她点点头,“真死了,如果你要看尸体我可以带你去。”
“不,”我看向涂图曾被藤蔓缠住的地方,“涂图应该没死。”
“我要先杀了涂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