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杀的？”
白昼很自然的问出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也萦绕在沐黑的心头。
唐冷心的无情刀，成名已久，虽然是暗器，却被他走出了一条别致之路。
他的无情飞刀，甚至快要达到【小李飞刀】例无虚发的境界。
虽然他是唐门的人，但他的师承，却被江湖人传的沸沸扬扬。
唐无心从未解释过。
他就和斗笠下面的脸一样，不为人知。
不论什么时候，不管天寒地冻还是炎热酷夏，他都把那张脸，深深藏在斗笠下面。
江湖上有的，只是无情刀下的亡魂，还有那条空荡荡的裤腿。
谁也不会想到，无情刀唐冷心会死在一个无情的冰天雪地之中。
“会是谁呢？”
“又是为了什么？”
沐黑在心里喃喃自问。
江湖上，能躲过无情刀而毫发无损的，不过一指之数。
同样，能够在无情刀发出之前将唐冷心一招毙命的，也不过一指之数。
那样快的飞刀，江湖上很少见。
唐冷心达到这种境界，很不容易。
就像柳叶快剑一样。
但她的命要好很多。
她杀了江南六居士，江晚晴没有杀她，只是用神针伤了她。
按江晚晴的话说，江湖上，那样快的剑，不多，杀了可惜。
是谁这么绝情这么狠心杀了这么快的无情飞刀呢？
沐黑曾经在傲雪寒梅上，看到了残缺一瓣的梅花，看到了血迹。
甚至看到了神针从白昼的胸前穿过，钉在了树干上，却把一瓣梅花留在了她的衣前。
但他现在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甚至看不出唐冷心是怎么死的。
那双善于发现蛛丝马迹的眼，在此刻也失去了往日的神奇。
“没有脚印。”
白昼说道。
她也在打量着唐冷心的尸体。
尸体的周围三丈，除了她和沐黑的脚印，再也没有其他任何脚印，甚至连动物的脚印都没有。
干净的只剩零星冒头的枯枝残叶。
无情刀唐冷心是被人用暗器在远处杀死的。
这是白昼得出的结论。
能射出杀死他的暗器之人，江湖上屈指可数。
唐白凤算是一个。
唐白凤是他师父，也是他的义父，不可能下杀手。
还有一个便是唐冷月，唐门下一任门主候选人。
江湖上从未见过她出手，却把她的暗器和毒，列为唐门之首，甚至排在了唐白凤的前面。
唐冷心对她没有威胁，她没有理由杀掉这么一个高手，自断臂膀。
除了这两个人，还有半个人有机会杀掉他。
那半个人便是白面书生杜千机。
他的【泪珠】很特殊，他的毒，也很特殊。
如果唐冷心先中了【两相忘】的话，杜千机便有一半的机会杀掉他。
除了这两个半人，白昼想不出还有谁，可以使出比无情刀还要厉害的杀人暗器。
“我觉得是杜千机。”
白昼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她得出这个判断的方法很简单，排除掉最不可能的两个人，剩下的半个即使不可能，也就是最有可能的那个了。
最重要的是，杜千机和他曾经接触过，而且交过手。
沐黑一直没有说话，白昼的话，并未把他的注意力，从一片空地上拉回来。
“沐黑。”
“沐黑。”
白昼喊了两声，才把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这是她第二次喊他。
白昼知道，在喊他之前，对于她说的话，沐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你刚说什么？”
沐黑笑道。
他脸上依旧是冰冷的神色，但眼里似乎有了答案。
白昼见他如此，便将之前的判断，说于他听，还没说出结论，就被他打断道：
“不可能是杜千机。”
“他在唐冷心的无情刀下，没有任何机会，即使他用了毒。”
白昼心里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被人这么无理的打断，总是让人不舒服。
“杀他的人，就站在他面前。”
沐黑后面的话让白昼大为惊讶。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难道杀人的人，一直飘在空中？
江湖上有这样的人吗？
江湖上会有这么高绝的轻功吗？
“他用的是左手。”
“他从那个方向来。”
沐黑的话，很冷，却很自信。
白昼顺着他指的方向，那是马车要去的地方。
雪地上很干净，看不出有人踏过的痕迹。
除非那个人是飘过来。
沐黑见她一脸不信的神色，笑道：
“你站到他身后，我演示给你看。”
“还有，你的柳叶剑借我一用。”
“他死都死了，我们还是赶路吧？”
白昼虽然是商量的语气，却是坚决拒绝的口吻。
她心里其实是想看的。
柳叶剑虽快，她却没有把握在一招之内杀了唐冷心。
她中了毒，却是个中毒的高手。
高手总是惺惺相惜的。
面对这样的场面，没有那个高手会不想知道：
那个人究竟是怎样杀了无情刀唐冷心的。
比肩【小李飞刀】的无情刀又为何没有发出来？
白昼很想知道，但她没有动。
她觉得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把他身上的毒解掉，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时间已经不多了，二十四个时辰，眨眼便过。
虽然代价的秘密无从可知，那就不论什么代价，也要把蔷薇盒打开。
这是她心里的想法。
沐黑似乎看透了她，幽深的眼神微微一缩，一丝不可觉察的暖色，眨眼即逝。
他叹了一口气道：
“有些事，急了，反而不好。”
“急或者着不急，它总归在那里，不会变。”
白昼摇摇头，有点神伤，黯然道：
“我小时候练剑，总是很急，心里总想一下子练成。”
“我越急，练的就越差，练的越差，我父亲就会用鞭子抽我。”
“后来，我不急了，父亲的鞭子也很少落下来。”
“你说的，我都懂。但是时间到了，你就会死。”
“你知道，哪怕有一丝机会，我也不想放弃。”
“我不想你死。”
这是她第二次表露心迹。
她苍白的玉脸，没有红，也没有羞涩，只有黯然的平静。
在她心里，这些话，早已经变成了寻常话。
寻常话说出来，很自然。
沐黑突然觉得呼吸为之一窒，缓了很久，才缓过劲儿来。
他按在漆黑刀柄上的手，因为用力过猛，暴出了吓人的青筋。
“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我不会死。”
沐黑郑重的说道，似乎在向她保证，又似乎在说给自己听。
“那我们现在就走，去找你说的第二个人。”
白昼拉住沐黑的手，就要往马车上拉。
裘万山已经驾着马车走了过来，他看上去，就像是一颗孤独的石头，恒古不变的保持着驾车姿势。
铁锁横江裘万山不仅是个玩铁链的高手，也是一个驾车的好手。
沐黑没有动，眼眸里冒着别样的光，把白昼拉了回来，笑道：
“或许，他可以告诉我，代价的秘密是什么。”
白昼笑望他的侧脸。
这个不大的男人，很执着。
她总是无法让他按她的意思办。
哪怕一次都不行。
“唐冷心已经死了，他的嘴，永远不会再说话了。”
“除非，你能让他活过来。”
白昼笑道，笑的有点傻。
如果这话不是从他说出来，她真会觉得很傻。
她甚至觉得，这是他说的冷笑话。
但她从他的脸上，看到的，只有认真的神色。
“你真能让死尸开口？”
白昼问出这话的时候，她自己先吓了一跳。
毕竟，死去的尸体重新开口讲话，本身都是一件很诡异很可怕的事情。
“不能。”
沐黑笑道。
他的回答，让白昼心里安宁了许多。
她再把目光投到那具尸体上的时候，觉却得那尸体似乎在风中呢喃。
白昼不由自主的抓紧了沐黑的手，炸起寒毛的身子，忍不住朝他靠过去。
“不怕。”
沐黑拍了拍她的手，接着道：
“尸体虽然不会说话，但尸体本身会告诉你很多信息。”
“你先看看，他都说了些什么。”
白昼本能的想拒绝，眼睛迎上他的灼灼目光，到嘴边的话，被她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