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你这...”
墓室里，王有才怔怔看着面前的高大青年，觉得有些心慌。
眼前倒挂在半空的尸体还是稍微有点尊重比较好，他保守起见，不想让任何意外发生。
但方浩拯却直挺挺站在金光下无视那些飘荡在空中的，他摇摇头，看了眼那跪在地上贪婪阅读金色文字的叶书言，冷哼一声便朝墓室外走去。
倒天尸上有利于修行进展的法门，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
混迹江湖多年，方浩拯认为，路在自己脚下，走别人的路，不一定就是最正确的。
他走到耳室边上环顾四周，自顾自开始挑选一下价格不菲的冥器，亦或是富有灵气的法器。
就在他大包小包装满，准备离开墓室的时候，却发现脚下布鞋湿漉漉的，随后便是些许铁锈味充斥鼻腔。
低头看去，就发现在这些随葬品旁边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方浩拯经验丰富，他没有大呼小叫，先是查看尸体信息，却意外发现这家伙脚下有一条明显的拖拽痕迹，是从外面的墓室拉进来的。
而比这更加让人匪夷所思的就是，这个人的身份他有印象，他是队伍里一位修为不错的修士，此刻正躺在地上，嘴里咕噜噜冒着血泡。
方浩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扭头朝远处看去，随后就是惊人一幕刺痛他的眼球。
只见跪在墓室后方的修士们一个个脑袋搬家倒在地上，这些尸体周边站着一位身着长袍的中年女人。
这女人慢慢走到一位修士边上，伸手放在对方脑袋上轻轻一捏，就是砰的一声爆炸。
这么大动静为什么自己一点察觉都没有？
为什么在场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方浩拯看着眼前一幕，就发现这些人眼眸中只有那写满文字的金光，丝毫没有察觉到那站在人群中随意用手拔出对方脑袋的中年妇女。
贪婪念叨咒文的诸位就像是在咀嚼什么成瘾物。
就在这时，那女人正好弄死一个修士，她回眸与方浩拯对视，就看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然后咯咯咯笑着。
这一眼瞪得方浩拯背上冷汗直流，老实说，那是一个中年妇女，身材消瘦，面容清冷，表情看上去没有任何杀意。
她根本就不是队伍里的人，但方浩拯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从一开始她混进队伍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察觉。
这女人拥有改变别人思维的手段。
方浩拯再也忍不住了，他冲着在座的各位大声喊道：
“都他妈的起来，我们上当了！”
江湖客的呐喊声中夹杂着浓郁杀意，一下子就把那些正在念叨符文的人喊了回来。
这些人一个个回头，就看到中年妇女一手提着脑袋，另一只手将某位修士的脑袋从脖颈上拧了下来。
“你...你是什么人？”
王有才才嘀咕一句，边上的修士已经疯成一锅粥了。
“摆阵，摆阵！”
所有人不敢怠慢，只因这里都是狠角色，有人能悄无声息杀人，又用这些通天符文诱惑自己，说明眼前的人绝对不简单。
唯独王有才凝视一会儿，忽的叫出了声音：
“你...你是张大娘子...”
“呀，想不到王大人还记得我呀。”
面对所有修士手里的家伙，张不问母亲表情冷漠，没有任何反应，那种平庸朴素的眼神里有一种在看蝼蚁的感觉。
“张大娘子，你为什么在这...”
“王大人，您是吓傻了吗...”张不问母亲丢掉手里的尸体，回答道：“我是要杀你们呀。”
王有才震惊，他没想到眼前的妇人竟然有如此手段。
“你们认识？”
叶书言问了句，就看到王有才点点头：
“她是江南村里出了名的寡妇，前些时日家里男人全死了，都说是命格不好，那些家伙都是被她克死的。”
“哦？还有这种事？”
叶书言上下打量女人，又扭头看了眼地上的尸体，他打开折扇微微扇风，没有吭声，示意让王有才继续和面前的中年女人进行交涉。
“张大娘子，你家里的事...”
“家里的事都是意外对吧？王大人，村里那么多人你不认识，偏偏记得我的身份，说明张家的案子在你心中很深，当时我家不问捞上来的时候，他浑身都有被殴打的痕迹，很明显是被人陷害的，你却全部归到了水猴子身上，并表示这是意外，您认为自己是个好官吗？”
叶书言听到这话，顿时笑脸相迎：
“哟，这位大娘，原来您与这狗官有仇恨呀，那你们到时候单独处理就行，这里功法颇多，你潜伏进队伍的事情我们可以不追究，宝藏也可以分享，您只要高抬贵手就行。”
张不问母亲扫了眼众人，又抬头看着那倒挂在半空的尸体，眼神略有惆怅：
“没本事的人才会选择合作，然后分配好东西，有本事的人往往不在乎这些，东西我已经找到了，凭什么要跟你们这这些人分享。”
“大娘好胆识！”
话说到这已经是剑拔弩张，所有人提剑就朝着前方冲了出去，却见张大娘子只是站在前方默默看着这些人，她张开手对着那些家伙轻轻一握，就听见咔咔脆响声，上前搏斗的修士们脊柱断裂全部倒在了地下。
此时此刻，一种没有任何掩饰的威压在此刻彻底爆发出来，在场所有人明显感觉有些呼吸困。
眼见着自己一身手段毫无作为，那些人身身上金光环绕，刚刚从倒天尸身上索取过来的功法这会儿全部用了出来。
就看到张不问母亲，这个清瘦女人慢慢直立起有些驼的脊梁，虚幻中，十条白色尾巴晃动，紧随其后的便是白毛落下，炸得那些修士四分五裂。
“一，二，三，四...八，九，十，十条尾巴。”
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见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十条尾巴的狐狸，在座所有人都知道这大概是个什么玩意了...
没有一丝丝迟疑，这些人纷纷掐手印诀，随后周身皮肤就开始呈现青灰色，那些人表情各异，十情八苦尽显，正朝着张不问母亲慢慢靠拢。
“请君入命呀...把你们背后的东西都请过来吧，省得到时候我回天庭一个个找还麻烦...”
这些请君入命的修士扫了眼张不问母亲后，并没有继续动手，而是看了眼天花板，随后他们手脚并用，趴在墓室墙壁上以极快的速度往上方挪动，试图逃离这个女人的视野范畴。
没等走出去几步，就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张不问母亲手指末端的指甲镶嵌进石壁，然后朝着上方迅速攀登，最后爪子划过这些人的脖颈，将那些变成青灰色石像的家伙一个个抹杀在墓穴中。
方浩拯站在下方惊讶地看着眼前一幕幕，不知道为什么，这十尾天狐迟迟没有对自己动手，直到他看见这妇人操控墓室金光攻击那些修士的时候，才明白这座大墓是由这个女人修建的，她才是这里的真正主人。
之所以没有对自己出手，应该是因为自己没有参观金光的缘故。
方浩拯想走，但眼前的斗争又壮观得让自己停下脚步。
请君入命，神龛降世，却被这妖怪屠杀，自己看到的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修士之间的斗法，而是一条天道与其他天道之间的碰撞。
就在十尾天狐即将把所有人都屠杀干净的时候，便是冷峻的呵斥声响遍墓穴：
“孽畜。”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名为叶书言的书生，他两眼冒金光，身上卦象窜动，说话的声音像极了一个老人。
“哟，文曲大人呀。”
“您收的这后辈请君入命都这么熟练啦...”
叶书言冷哼一声，随后掏出根毛笔对着空气挥动，便是黑色墨点飘荡在空中，接着再迅速占据那些奇怪的金光。
“堕落天庭，与凡人沾染关系，后那凡人死后，还为他建造墓穴，守在这里。若是那凡人飞升就算了，可他自甘堕落成了倒天尸，你还不回天庭？”
“回去没意思，你要是不想死就带着你的本命心徒滚，我在这还有其他事要做。”
“哼，孽畜，给我镇！”
慢慢的，叶书言漂浮在半空，他挥手毛笔，无数黑色墨点形成认不出的笔画落下。
方浩拯只是看了眼就吐出口鲜血倒在地上无法再起身，强大威压之下，张不问母亲也是一只膝盖跪在了地上。
“镇！”
毛笔在空中写了个镇字，叶书言似乎对此很不满意，又用笔连写了三遍后，张不问母亲膝盖碎裂，背后十根尾巴互相摇曳着。
“把这具尸体的功法给我的本命心徒，灭了你在人间所有的因果，我可以放你一马。”
“老东西这些年香火不错呀，实力大涨，好好的武仙不当，去转行做了文仙，没少收书生香火供奉吧。”
“镇！”
毛笔落下，方浩拯觉得脑瓜子嗡嗡疼，颅内血液顺着七窍流淌而出，他知道如果不是这只大妖在抵抗，刚刚文曲仙人看自己一眼，他就魂飞魄散了。
“孽畜！”
“飞升境不入人间事，赶紧松手我立马放过你！”
站不问母亲冷笑了声，看着面前水墨，身上毛发飘散，就开始对着这些东西砰砰砰炸了起来，那些成了笔画的水墨开始朝着四周散开。
“刚飞升的时候一口一个仙子，现在香火好了，就开始叫我畜生？”
“我实话告诉你，不管在天庭，还是在人间，哪怕我境界跌落谷底，你都没有胜算。”
“你...”
叶书言面目狰狞，刚准备开口就被张不问母亲打断：
“你是不是想说，因为不想让本名心徒负荷过大，所以不敢对我下死手？”
“来来来，我不杀你徒弟，你亲自来，看看我现在还能不能一只手捏死你。”
“......”
叶书言一下子沉默了，他没吭声，只是抬头看着天花板吼道：
“诸位，我这后来之人要做的事已经完成了，十尾天狐多年没有香火供奉，境界跌落，身上还有重伤，可以动手了。”
这话才说完，整个墓室就轰隆隆震动起来。
不止是整个墓穴，整个江南都猛烈抖动，山崩地裂，无数碎石泥沙开始坠落，土地中泥沙汇聚，由这些物质组成的倒刺从地面蔓延出来，沙尘布满天空，将世界染成土黄色。
此刻，墓室天花板上轰隆一声巨响之后彻底粉碎，落了下来，张不问母亲挥手切断碎石，阳光照进这个圆柱体空间内部，就看到李二福，丹沌，还有白玉三人站在洞口默默注视自己。
白玉回头看了眼一旁拄着拐杖的胡老爷，有些赞许地说道：
“厉害，想不到连文曲仙的本命心徒都能请过来。”
“张大娘子！”
李二福高声吆喝：
“你不在我家好好待着，跑这么远干嘛呀，我们找你很久了！”
“这墓穴是你建造的吗？要不二福我帮您全挖出来，等不问回来了，我就帮你给他吧...”
“不过不问可能回不来啦，江南城被洪水淹了，你儿子也许已经死了！”
张不问母亲没说话，就看了眼丹沌和尚手中的佛陀雕像，又透过黄沙看向天空，表情再没了之前的轻松。
蓝天之上，最顶端的位置，一位佛陀和青衣女像端坐于空中低头俯视墓穴通道里的自己。
层层云朵之下，是一个个青色小人慢慢探出脑袋。
那些是江南所有的神龛雕像，他们此刻正躲在云层中注视张不问母亲，就数量来看，足足有上百位飞升仙人。
而在云层下方位置，上万把飞剑悬浮于天空，不知道是什么门派的修士，此刻正摆着剑指审视自己。
天空中隆隆作响，百位神龛雕像共同上前一步，他们身后，是身着儒士服装，亦或是银白色甲胄之人。
这些是神龛原主关系链中能请到的所有门客。
此时，青灰色神龛雕像腐烂，裸露在外的是一张张仙人模样的脸，他们无一不看着张不问母亲，又看了眼墓穴里发黑的尸体，留下口水闭上眼打坐，静静等待青衣女像与降世佛陀的命令，时刻围杀这瓮中大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