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这是无量蚕仙啊...”
一世代从事丝织业的江南村村民大声惊呼一声，他发现那云层之上，一个长满胡子的孩童和自己日日供奉的神龛雕像竟然一模一样！
这话引得江南所有人纷纷抬头围观，就发现自己平日里供奉的本命仙佛居然都站在云层上俯视自己。
一时间，有些许人跪了下来，但更多的人则是抬头目不转睛看着那些神龛雕像，恐惧的眼神里夹杂的是难以捉摸的愤怒。
天上的神龛自此也很懵，先不说这些凡人直视仙人如此大胆。
三旧身之上的东西看了这么久，这些人不仅没有七窍流血而死，甚至还能若无其事站立着。
江南民众自己也觉得奇怪，心中就是有种莫名底气让他们直视那大神龛雕像。
下跪的人不多，村里的人亲眼见证了自家孩子，丈夫被懂行的老人啃食殆尽，那些在天阳寺里活下来的人，更是还没有从那开天辟地的剑仙里缓过神来。
“尔等蝼蚁...”
那掌管丝织业的雕像还没将心中怒火发泄出来，在所有江南民众的眼中，那长满络腮胡的孩童脸上忽然出现许多裂缝。
紧接着就在轰隆一声巨响当中，无量蚕仙的脑袋就啪嗒一声落了下来跌落进湖水当中，随后被那些如同飞鱼般的红色眼睛啃了个精光。
吃完雕像脑袋，那些眼睛就眯成一条缝，开心地笑着。
“仙人...死了...”
一江南村民众叫唤一声，底下瞬间乱成一锅粥，那些早就下跪的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那天上大仙也跟着其他人气不打一处来。
“狗屁仙人，我供奉你这么多年，虽然东西都不怎么样，但给你烧的黄纸，给你弄的高香都是力所能及中能买到的最好物品，你非但不领情，甚至还残害我的家人，你就应该从那白云之上滚下来！”
“就是，有你这种东西做仙人就是浪费！”
“无量圣手，当初我家孩子重病，你刚飞升的小仙托梦给我治好了孩子的病，我就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村里人，后来村里的医仙也就供奉了你一个，医者不救人，为何还杀我全家！”
“滚下来！”
“滚下来！”
一瞬间，群众愤然，部分江南的神龛雕一下子就有了瓦解的迹象。
飞升之后吸纳香火，靠信仰的力量作为修为基础，一部分神龛的信徒来源只有这些江南村民，他们不信，修为就开始急速崩塌。
“别管隐藏在黑雾里的人了！赶紧把那些家伙解决了！”
“他们死之前对咱肯定是信仰至上的，江南村没了就没了，以后还会有新的人进来，这些人不能再留了！”
说着，那些信徒稀少的神龛雕像立刻动手，天雷地火在手中凝聚，试图把在场的江南民众屠杀殆尽。
可手中雷火还没凝聚完毕，脚下的云层便彻底消失，这些家伙开始从空中迅速落下，准备施法让身体悬浮半空，却觉得周身修为全无，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了一般。
就听见砰砰砰几声脆响，那些东西身上雷火全无，一个个从地上爬起的时候发现四肢都有摔断的迹象。
江南民众不敢上前，日日供奉的雕像就在面前，诡异又觉得新奇，恐怖又觉得愤怒。
大家伙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直到这时，人群中一扎着山羊鞭子的小女孩儿忽然冲了出来，她冲着神龛雕像喊了一句还我爹娘，便是一脚踩了上去。
“咔嚓！”
来人正是棠儿，出乎所有人意料，女孩儿可爱的脚丫子踩上雕像脑袋的时候，那东西竟然在一瞬间裂了开来。
紧接着气息全无，残缺的碎块慢慢沉入湖水，被那些东西啃食殆尽。
“这...”
江南民众还没反应过来，棠儿就发了疯似的冲进神龛雕像中，小巧可爱的拳头犹如钢锤一般，将那些玩意的身体敲个粉碎。
棠儿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扪心自问，她挺害怕的，缩在人群中的时候，忽然觉得有谁轻轻拍了下肩膀，就是股莫名的勇气和怒火遍布全身。
“还愣着干什么！快碾死这个蝼蚁！”
神龛雕像大声喊道，却发现这种情况下自己周身修为一点没有，身子挪动起来就咔咔作响，像是真正的石头雕像一样。
趁着小丫头在报复杀父仇人，其余大仙在湖面蠕动，立刻朝着远处山脉走去，可还没有移动多久，便看到无数村民将自己围了起来。
“你们这些杂碎...”
侮辱性的话还没说完，江南村的年轻小伙就是一膝盖顶了过去。
“二壮！你干什么！不是人人都像棠儿那样有机缘的，你不要惹恼了这些东西，等着棠儿来收拾就行...”
村中大婶的话才说完，紧接着就看到那被二壮踹到下巴的神龛雕像下巴骨竟然没了，他捂住嘴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就看到鲜血不断从指缝中渗透而出。
“你们...不要再触犯三旧身之上的东西了...”
其余大仙的话还是没有说完，就被一上前试探的村民用脚踩碎了膝盖！
“啊哈，他们不是仙人，就是妖怪，全身用泥土做的，一踩就碎！”
“乡亲们，这些东西没我们想象的那么吓人。”
“你们...别过来...”
神龛雕像在人群中蠕动，它们互相依偎着，蜷缩在一起：
“我可以选人做我们的本命心徒，也可以选人赐予长生，只要你们可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大仙惨叫起来，只因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丫头把他当成了泥人，直接把腿部揉成了一个大圆球。
“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惨叫声此起彼伏，江南村民众很小心翼翼，生怕直接给这些东西弄死了。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觉得有东西在耳边喘气说话，随后就是勇气与怒火涌进心头。
望向从空中坠落的神龛雕像被一介草民践踏，其他空中的大仙一时间有些迷惘了。
他们在黑雾，在星空中乱窜，但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这，生怕待会儿底下的东西死绝了，就轮到自己了。
“青衣仙子，在世佛陀，你们是这里能力最多，信仰最多的，你们快想想办法，让我们离开这呀，修行不易，飞升也不容易啊！”
“哦？”
青衣仙子就只是回头扫了眼大仙，左手一伸，那些个大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身上的修为大量涌入青衣仙子体内。
那些悬浮在半空的青衣仙子信徒两眼散发绿光，一个个御剑起飞，再也没受这奇怪空间的影响。
“好了没？”
青衣仙子只是随口问了句，那些不断被她吸食修为的大仙也无法驾驭云层飞行，一个接一个从空中跌落，被那些村民踩踏在脚下。
这时，真佛缓缓睁开闭目养神的双眼，他望向远方，随后雨停乌云散，大片流星剑雨犹如一幅幅星云图般高挂天空，张不问一个人站在那里俯瞰下方所有人。
“装什么...”
青衣仙子撇撇嘴，随后大手一挥，天上的张不问就头朝下朝下方坠落。
“蝼蚁就是蝼蚁，一辈子都无法快速修行...”
张不问急速下落，可二者眼神互相对视的瞬间，张不问漂浮在空中，鼻尖贴着鼻尖，静静看向青衣女像。
“滚开！”
青衣女像被蝼蚁看得很不舒服。
换句话说，她早就厌烦这些蝼蚁了，他们天生贱命，若不是为了多些香火。
每天坐在供桌上看着那些个名门正派弟子教唆他人的样子，她看着底下那些人就觉得恶心。
如今张不问凑得离自己这么近，她当然心情炸裂。
可就在这只手挥出去的瞬间，张不问就朝着这家伙猛然吹了口气，青衣女像身体碎裂，然后朝着远方飞出去很远。
真佛见状，空气中的金色佛掌朝着张不问拍过来的瞬间，青衣女像也跟着喊了声动手。
霎时，被赋予特殊力量的白玉修士御剑飞行，数千把飞剑对准张不问的咽喉就刺了过来。
张不问用脚在空气中轻轻踩了下，随后整个人直接飞上天空。
他抬头仰望星空，对着其中一片星云指了一下，随后那片正在蠕动的星云，连带着里头的流星都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诸位！”
张不问的声音传遍山峦，湖泊，映衬在所有人心中，包括那青衣女像，真佛，丹沌甚至是在场活着的神龛耳中。
“这些东西飞升成仙，根本就没有想着为你们解决问题，他们只想吃香火，只想获得供奉与信徒的力量，却在你们需要的时候将你们作为肉糜。”
“这种人怎么配为仙呢？”
“诸位！”
“今日我引出一片星云中如同恒星般厉害的所有飞剑，然后斩杀眼前种种。”
“从今以后，你们不需要再日日夜夜供奉这些玩意了！”
“你们只要供奉我，就可以来年风调雨顺，丝绸大卖，所有的机缘回归！”
“而我，不需要你们的香火，不需要贡品，不需要大庙。”
“只要你们心中有我，相信我，念叨我就可以了！”
“遇到困难，只要在心中默念人道剑仙四个字，那么诸邪辟易，万家灯火！”
“我不要贡品，不要香火，不要修身立命的大庙，只要你们相信我！”
“诸位！纵观我斩杀千年飞升境。”
“放屁！”
青衣女像扯着嗓子大吼，直视张不问也在破损的身子：
“区区凡人，妄图驾驭信仰的力量，妄图用奇怪的术法斩杀真仙，我看你就是痴人说梦，今日江南所有的机缘都必定是我的！”
站在穹顶之的张不问根本就没管这些，微微皱眉，便是剑指向天，随后往面前的大仙身上落下。
“剑来！”
“引！”
头顶上互相交叉的星云再次开始蠕动，不过这次，所有人却看得越来越清晰，只因那天上恒星组成的银河已经掉落在自己面前。
白玉等修士手中长剑向天，数千把飞剑往上的瞬间便陷入了绝望。
此刻，天上掉落下来的银河星云就在自己眼前，等凑近了之后，所有人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流星恒星。
而是一把把飞行长剑组成的玩意，那些五颜六色的黑剑汇聚成流星，恒星，交织成一副美丽的星海。
如果自己手中掌握的是三千把飞剑，那张不问就是引来天上所有恒星，陨石砸死他们。
白光闪过的瞬间，白玉等修士身躯全无，真佛丹沌调动一切修为低糖，啪啪飞过的长剑就将这家伙捅成了筛子！
“蠢货，我不管你借助了什么东西，凡人对抗天道，必死无疑。”
“我不知道你的本命仙是什么强悍的东西，但你此刻经脉停止跳动，若是再执意动手，肯定烟消玉陨。”
“今日事算我错了，你放我一马，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来江南，这里的一切都由你说了算！”
青衣女像根本就瞧不起张不问，可只是一把飞剑落下，它所爆发出来的便是如同恒星一样的光芒与热量，炙烤得她身体开始崩溃。
这次江南机缘横生，自己又觉得无所谓，所以如今沐浴在白光之中的青衣女像就是她的本体。
“施主，阿弥陀佛，本次算是贫僧错了...你放过我们，我们不配做仙，愿意在您脚下俯首。”
青衣女像和佛陀两句话刚说完，就发现不太对劲，自己的声音很响亮，传遍四面八方。
而那些站在湖水上方的江南民众，根本就没有被恒星般威力的剑雨伤害，一把把长剑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变成淅沥沥小雨朝着四周散开。
而他们刚刚就有听见，自己平日里供奉的神龛雕像，真的在朝那人道剑仙求饶。
“找死...”
青衣女像大喝一声，随即就朝着天上涌去，她化作一套青灰色的妖怪，与那赤身佛陀纠缠在一起，扛着一把把飞剑冲向张不问。
轰隆一声，山峦湖泊全部崩塌，张不问伸手接住天上掉落下来的黑剑看向云层上泪眼汪汪的狐狸，随后抿嘴笑了笑，做了个谢谢与对不起的口型，便朝着青衣女鬼与佛陀一剑挥了过去。
此刻，没把飞剑犹如恒星陨石爆炸，白光与高热从张不问身上散发开来，淹没了所有人，所有事物。
世界毁灭。
陷入一片死寂。
“......”
“......”
还是老样子，暴雨倾盆而下。
夏天的白昼总是格外漫长，棠儿睡了个午觉，惺忪睁眼的时候，就看到母亲抱着自己，一边眯眼打瞌睡，一边用蒲扇给自己扇风。
棠儿眨巴了下眼睛，掐了掐自己的脸后确认没有做梦，于是她就往母亲怀里钻了钻，这一下子引得妇人睁开眼抱住棠儿，轻轻给女孩儿哼着歌，两人躺在简陋的席子上继续打午觉。
边上，一家之主的父亲都伏案写画字，他也没管太多，就拿着刚写好的对联走到家门口将其按在墙上缓缓抚平。
一副宣纸写着的对联就完成得差不多了。
左联：诸邪辟易。
右联：万家灯火。
横批：人道剑仙。
做完这一切，棠儿父亲正准备回屋子，就看到街上陆陆续续有房门打开，那些人也在门口贴相同的对联，亦或者是给一盆花，一棵树命名为人道剑仙。
没有香火供奉，也没有贡品，他们只是对着那四个字鞠躬拜了下，等做完这一切，所有人回头观望，看到满街灯笼牌匾写着那十六个字后，都哈哈笑了起来。
劫后余生。
承载原先神龛雕像的先人没有回来，那就说明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洪水退去了，泥石流地震都没了，雨也柔和许多，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所有的灾难都在梦中被斩杀干净了。
看着人道剑仙四个字，棠儿父亲回想之前拜的都是些无量大仙，高天大仙，越想越看，就越觉得这四个字舒服。
家家户户都在团圆庆祝噩梦初醒，他们做了些小菜，敞开大门坐在玄关屋檐下，家家户户在云中对望，相互敬酒，庆祝着此刻。
该死的人都死了，不该死的也都活了过来。
江南听雨，人生趣事罢了。
但棠儿家隔壁屋舍，却没有高高挂起对联。
妇人面色红润坐在屋檐下吃糕点，她脸上皱纹淡了许多，整个人都显得年轻漂亮，但眼眶红红的，悲伤流露。
水龙泛灾，土龙闹灾，火龙吐灾，江南五行三大机缘全在张不问母亲手中。
白光吞没世界的时候，张不问把所有的机缘都还了回来，送给了因烟火气掉光境界的大妖母亲。
眼下，所有的灾难都恢复正常，唯独这场雨还在下。
妇人是故意的。
听雨喝茶，她让雨下得缠绵悱恻，是想让整个江南的天下，都为自己再也回不来的孩子默哀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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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立刻赶出来了，差一点断更，今天直接补偿款小五千。
明天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