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江南拉信徒？”
顾长风一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自己好不容易打造的人道剑仙，要是被其他东西搜刮了信徒，那江南这几天的拼命不就白做了吗？
张不问草根出身可以理解，但他天清派高徒不可能不知道这种信息。
飞升仙根本就不是高枕无忧，他们要拉拢信徒，信仰的力量是源源不断的，只有这样才能在上天庭站稳脚跟。
而这种拉拢信徒的事情基本上是由内门弟子完成的，如果一个门派的信徒衰弱，上仙在旧日天庭站不稳脚跟，肯定会被其他家伙分裂天道最后陨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用太过于担心，母亲镇守江南，不会出事的。”
而且那两个人口中所说的亲戚，可能就是母亲...
张不问心中想着，没有吭声告诉顾长风这件事。
“你...身体方面没有什么其他影响吧？”
张不问摇摇头，说实在的，当初在江南对抗一众神龛仙人的时候，自动翻开的那张毛鱼子牌名为红眼，再之后，他身上就长出了这种眼睛。
三旧身上的东西看一眼就会魂飞魄散，但用这种眼睛观察，则是一点问题没有。
只是眼神交汇的瞬间，飞升境仙人带给自己的压迫感还是太大了。
顾长风还是有一些不放心，他伸手在张不问脉搏上摸了会儿，才暗暗松手。
两人一鬼如今已经来到了祁东城，用身上的盘缠租了一间客栈以后，他们就在房间里睡了一晚上。
期间张不问还有经脉暴动的情况出现，顾长风表示，直视三旧身之上的东西能活着就不错了，经脉暴动都算是好的了。
顾长风给张不问熬制了些药后，他就一觉睡到下午。
醒来的时候翁仲不在了，说是去打探些关于祁东城进来的消息，顾长风则是在桌上画符书写，说是弄一些祈福保平安的东西拿到街上去卖，这样子可以换取些盘缠。
张不问也没闲着，套上道袍，便跟随顾长风一起出了门，去往祁东城中心。
现在正是酷暑，下午到的时候，所有树荫底下的摊子已经被完全占据了，张不问两人一个站在城东，一个往城西走去，找了两个空荡开始摆摊贩卖自己的水平。
顾长风精通响马卦，之所以卖画好的符箓，自然是为了给张不问一个锻炼的机会。
从上次对路径的占卜开来，对于回到手上的气息进行分解，判断与描述，完全就是经验之谈，想要锻炼响马卦，算命是最好，风险最小的途径。
往地上一坐，他就用记忆宫殿将整个接头所有的摊贩物价给分析了一遍。
道士算命的，最低是五文钱，那种本地道士则是十五文钱，一筐苹果是两文钱。
根据这个价位来看，祁东城的经济水平比江南低了整整一个水平。
把价格开到最低，肯定会让人觉得自己是没什么本事的低级道士。
价格开到最高，自己的口碑肯定也比不过本地道士。
所以折中一下，张不问把自己的价格开到了八文钱。
随后就打坐在烈日之下，等待着自己的顾客上门。
实在是太热了，张不问拼命喝水，靠着善游者卦象驱动才勉强让自己的身体舒服些，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傍晚夜市召开。
城西的顾长风生意火热，甚至抢走了几个本地道士的摊位，他手中符箓卖完以后又开始现场画符。
什么求子，姻缘，科举，应有尽有。
让张不问觉得奇怪的是，画符需要请君入命，既然顾长风身上是没有本命仙的，那他是怎么做到的？
正这样想着，就听到边上有稚嫩的声音响起：
“是八文钱算一次命吗？”
扭头看去，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乞丐。
他抠抠搜搜地从自己衣兜掏出八枚铜钱，确定自己没有数错后，就把这东西放在了张不问面前。
期间不断用眼神看了几眼边上火热的算命摊子，似乎是很想去那些摊位，但因为身上钱财不够，所以只能来找张不问。
张不问自己也很好奇，他盯着这小孩子看着，记忆宫殿在脑海里运转。
从进城到现在，从自己身边经过的人当中并没有这个小乞丐的面容。
右手大拇指泛黄，感觉曾经在烟草铺子卖过烟草丝。
个子不高，很消瘦，身上有股浓郁的煤炭味道和屎尿味，指甲里黑黑的，看样子也做过煤炭生意。
一天当中应该有个时间段做正经活路，另一个时间段进行乞讨。
不属于他的年纪当中，却有一双修长的手指，孩子摩挲手掌的过程当中，张不问清晰地发现这家伙手指关节相当灵活，几乎可以反方向扭转很多。
想必除了以上两份职业，以前应当也做过扒手。
现在应当没有做过这份职业了，因为孩子手上的老茧已经有淡化的痕迹。
他眼神不自觉乱飘，光在外头的脚趾死死抓着地面，右脚踝跟腱突出，肌肉紧绷，似乎有随时起身要离开这里的趋势。
“嗯，好的，你想算什么？”
小乞丐沉闷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一次...可以多算几个吗？”
说这话的时候，乞丐拼命用手抓破烂衣裳，张不问则是看出了对方的窘迫，打着不欺负小孩子的名头，他点点头，表示可以，但不能跟外人说，免得影响了自己的生意。
这个时候那小孩儿才开口说道：
“我想算算...我命里能不能富贵...”
“我想算算...我未来是不是一个好人？”
“还想知道，我如果按照现在的路走下去，会不会过得不好？”
咦惹？
张不问有些疑惑，算富贵命，姻缘命这种都是算命仙家里常有的事。
但后面两个问题，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个好人，这是能算出来的吗？
按照现在的路走下去，会不会过得不好，他现在是什么路？
算命这个圈子里是有规矩的，无论对方给多少信息，都只能，且一定要根据现有信息推算。
别人不想说的，也不能多问。
但这事也确实没有一个具体标准。
村里有人无恶不作，天天破皮耍赖，但这样的人却在别人有真正困难的人给予帮助。
对于被帮助的人来说，他是好人；对于没有接受帮助的人来说，他是坏蛋。
就像古人评判孝顺，考中科举日日不见父母天天给父母打钱，和天天陪伴在父母身边的无能孩子，谁到底才是孝顺的？
这种事没有一个具体标准，怎么算？
“道长？”
看到小乞丐叹了口气，张不问看着他扭捏的表情说道：
“还有想知道的对不对，直接说吧，没关系。”
小乞丐点点头，继续说道：
“我想知道我爹娘长什么样，他们是不是好人？”
“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是乞丐，有的人生来就能大富大贵？”
“为什么有的人天资聪颖，有的人就蠢笨呢？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仙人，他们又是怎么看待我们的？”
张不问一愣，叹了口气说道：
“好，如果只能问一个，你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按照现在的路走，我未来能成为一个好人吗？”
“嗯。”
张不问点点头，随后就示意那个孩子伸出手，然后轻轻抚摸他的掌纹，最后一个不大的卦象在脚下生成。
他将自己的气息从小乞丐的中指打了进去，然后顺着掌纹代表的各种命理进入，最后再将这缕气息顺着脉搏打入全身，让气息在孩子身体里来回流淌。
这过程大概持续了一炷香左右，气息就立刻回到张不问手中。
透明色气息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乳灰色，气息回来的时候就缺了一块儿，并且不黑不白，上面没有夹杂其他气息，只是没一会儿就出现了坑坑洼洼的小孔。
张不问就着顾长风教的，直接用手划开了那道气息，就看到里头空荡荡的一切，只是千疮百孔，没有任何反应。
“你说...在你自己心中，什么样子的算好人，什么样的算不好的人？”
张不问知道自己越界了，算命的就算算不出一个明白的结果，也会给一个模棱两可的句子让对方回去揣摩。
这番算命的话对于算命的人来说不太行，但对于这些个客人来说，只要琢磨透了，就是良缘。
但张不问还是忍不住问了这样一句话。
小乞丐听后有些不知所云，他愣神了一会儿，随后开口说道：
“我觉得，能帮助别人的就算好人，伤害别人的就算不好的人。”
张不问听到这里，表情稍微有点悲伤，他啊点点头，继续说道：
“那里就不算好人，也不算坏人。”
“道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气息残缺，代表着你命里残缺，不出意外的话，你身体不太好吧？”
小乞丐听到这，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撩起裤脚，露出里面畸形的膝盖。
“气息内部千疮百孔，代表着你未来肯定会生病，而且一病病很久。”
“命运里没有明显的色彩，就是个碌碌无为的人，甚至一点机缘都没有。”
“如果帮助老人过街道，或者帮助他人推马车这种体力活，你的身体做不到，可能还要别人来帮，用钱财帮人的话，可能也没有那个财力，所以你做不了好人。”
“恶人也是相同的道理，你没有那个实力作恶，明白了吧。”
听到这话，小乞丐又是愣在原地，随后就没有任何征兆地抽泣起来。
他跪在地上，浑身血管暴突。
但似乎又不想让自己的哭声被周围其他人听见，他手上又是青筋暴起，拼了命地捏住自己的喉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张不问似乎是瞧出了这孩子的心性，没再吭声，就静静地看着这小家伙哭个不停。
直到两炷香的时间过去，小乞丐用手掐着大腿，拼命遏制住喉咙，才让自己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道长，我有一事想问...”
“我这一生，还有救吗？”
命里注定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张不问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人总归是有恻隐之心的。
张不问没说话，假装自己在思考，但实际上，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这个事情一直没有向顾长风问过，只因为他觉得不太可能，但今天觉得试一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着悬浮在手中的气息，张不问就将天地灵气灌入其中，试图弥补那千疮百孔，但灵气直接顺着孔洞流了出去，没有丝毫作用。
果然，就算调动天地之力，命运这种东西也是改变不了的。
张不问就准备开口，就看到那小乞丐说道：
“这就是我想问的，道长，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幸福，有的人生来就不如意...”
这一问，瞬间给张不问整得有些不知所以然，可怜一个人就要帮，可怜天下人怎么帮？
人的命运就是这样喜怒无常，从出生那一刻的生辰八字算天干地支，一切的剧本都书写好了，自己不是作者，也无法参悟。
但看着小乞丐哭得这般伤心，张不问还是打算再试一试。
既然自己是所谓的人道剑仙，那用其他法子是不是也可以？
想到这，张不问就把自己的气息注入那道气息。
瞬间，惊人的一幕就发生了。
张不问的气息不似天地灵气直接从千疮百孔中穿过去，而是像浆糊一样粘黏在孔洞上，最后开始慢慢修复，然后融为一体。
这还不算完，等到孔洞修复完毕后，大量乳白色气息开始散开，然后那道气息开始变得无比透明，最后竟然有些许金光朝着四周散发。
原来气息中缺失的五行竟然也全部弥补完毕，那缕气息除了乞丐童子的味道，张不问的气息更加浓郁！
不太对劲！
张不问立刻按住那乞丐小孩儿的手，再次进行了占卜。
这一次，张不问特意让自己的气息在乞丐孩童身体里多走了一会儿才抽出来，却发现这缕气息放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命格强硬，五行俱全！
未来可期！
张不问立刻撩起对方的裤脚查看，只见刚刚看到畸形的膝盖骨居然已经恢复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