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气息粘黏代表着过去可能有过关系，起初张不问还以为是自己错了，在偷偷撩开女江湖客脑袋上斗笠的瞬间，他才发现这家竟然是当初在江南遇到的女人。
就是那个将水龙鲤鱼装在鱼篓里的女江湖客。
女人刻意伪装了声音，戴着斗笠与蒙面纱布，但张不问眼神很好，看到这家伙眼睛的瞬间，他就可以回忆起来。
女江湖客先是愣了下，随即凝视张不问，接着立刻后撤步隐入人群。
张不问没有动手，而是站在原地，就这样看着对方慢慢远去，脚下的卦象徐徐展开，将整个街道笼罩其中。
顾长风所说的凝聚一方天地，做此方天地的主人，在卦象中为所欲为的手段，他到现在还没有用过，正好拿这女江湖客试一试。
抬脚一踩，整个街道上所有人的动作在张不问眼中都慢放了起来，他们脑袋上有属于自己的本命气息徐徐升起，张不问环视一周，就看到有一抹气息上散发着自己和顾长风的气味。
脚下卦象转动，天地方位分别对准那方位一次，随后就看到一条蓝色路径慢慢在人群中延伸，张不问沿着路径走，却发现自己压根追不上女江湖客。
修体的人，身体四肢发达，就算用符箓加强双腿行进，他还是和对方有一定距离，自知不是对手，张不问就用脚再次踩了下卦象，让卦象继续朝外扩大。
这不弄还好，一弄他脑瓜子就嗡嗡疼，鼻血从鼻腔中渗透而出。
顾长风说过，算卦摆阵这种东西要循序渐进，就像练肌肉一样。
杀死一定量的肌肉，使得四肢酸痛，等到四肢修复的时候，下次肌肉力量就会更强。
算卦是相同的道理。
一次性调动天地灵气是有限的，掌握的空间变化也是有限的。
每一次使用都会觉得经脉生疼，但下次使用的时候能调动的天地灵气就会越多。
上限是要每次一点点冲破才行，但如果上限冲破太多，经脉强度不够很容易脆断。
另外，凡人能掌握的知识层面，秘密层面也是有限的。
一个人知道太多，就更想知道更多的事情，从而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沉沦，这也就是每一次使用卦象一定要遵循范围，遵循剂量，然后慢慢提升。
过去的天清道人就将自己的卦象扩张到了整个国家。
让整个国家的天地灵气，时间光阴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到了真正的盖周天之变，化吾为王。
之后，天清道人想掌握整个天地变化之后，他就飞升了，没人知道他未来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张不问觉得经脉有点疼，脑瓜中也冒出在场所有人的秘密和心声，脑海中根本掌握不了这种事，他就觉得有些吃力。
但女江湖不太简单，甚至有可能和顾长风的消息有关，所以不能放弃。
想到这，张不问抽出别在腰间的长剑，对准脚下的阵眼就是一剑捅了进去。
“诸邪辟易，万家灯火。”
“一问三不知...”
脑海中不断回想自己站在梦境星空的场景，随后张不问就觉得有一种源源不断的力量汇入经脉。
不仅是经脉强度变高了，可以调动此方天地灵气，甚至阵痛的大脑也有一种冰凉触感，让他心里那种莫名躁动感烟消云散。
张不问握住剑柄，深吸一口气，随后就是咻的一声，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好像从没出现过。
在女江湖客眼中，世界就是完全慢放的，她可以全力奔跑，但又不会撞到路过的行人与摊贩，这是属于她自己独到的能力，在这种多人杂乱的地方，没有人任何人可以追上自己。
大约一炷香之后，他的脚步在北城区郊区边上的一栋屋子面前停了下来。
刚准备用手推门，经验丰富的江湖客便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下意识回头看向身边灌木丛，随后刀剑出鞘，她直接斩断灌木丛，对着里面空荡荡的情况凝视一会儿，她喃喃自语：
“奇了怪了，怎么今天老有双眼睛看着自己。”
“兴许是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
女江湖客摇摇头，随后用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那是一个面积不大不小的庭院，刚踏步走进去，就看到里面摆放着一口口棺材。
她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而是迈着步子径直从这些棺材面前走过，来到一个摆放在屋檐下方的太师椅上。
椅子上的老人不断用手摆弄核桃，眼神不自觉在女江湖客身上乱瞄。
“怎么气喘吁吁的？”
“路上闲来无事，就找了个人去算卦，结果算卦的人正好是在江南机缘争夺中遇到的熟人。”
“哦？什么样的人能把你弄得这么狼狈？”
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就是那个命格残缺的先生命，没想到他居然活着走了出来，这家伙的眼睛比我刚见到他的时候要凝重许多，想必是修为有大提升，没想着硬碰硬，所以我就提前离开了。”
“嗯，你倒是谨慎，我要的东西呢？”
“没了。”
女江湖客摇摇头，随后说道：
“水龙机缘根本不可能从江南带出去，那里的高手太多了，随随便便就能将东西从我手上夺走。”
“那既然咱们的交易没有完成，那你的报酬就不必支付了。”
女江湖客听到这里，用手抓了抓裤脚边的衣物，随后说道：
“如果...我能用同等机缘的东西，来作为交换呢...”
“说来听听。”
江湖客愣神站了一会儿，随后从从腰间取出个木质葫芦递给老人。
老人拧开盖子，对准手掌倾倒，便是哗啦啦的酒水流淌而出，最后，一根手指粗细的蚯蚓慢慢从里头冒出头来。
“这是...”
“江南水火土三大机缘孕育丰富，我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但这木龙机缘，我还是有把握的。”
说到这，女江湖客就瞥了那些棺材一眼：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江南木龙机缘肯定也是够用的，那些人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你不用担心有损耗...”
“不不不，姑娘，你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老人缓缓开口回答道：
“我要江南机缘是因为江南本身属水，这东西水性质的元素更加饱满，给我拿来做材料更加温和，其次是火土两元素。但木龙机缘实属下等呀，您用这么低劣的东西来跟我做交换，我总觉得有些不值当。”
“不需要这样，这机缘比不上你说的，但也不会差到入不了你的眼，对于你的修炼是完全足够的，对于要从你这收购的东西，我当然知道价格不对等，所以我愿意再向您出手一个消息。”
“当年代表大齐和大景国十尾天狐开战的剑仙找到了。”
听到这话，老人明显微微皱眉了一下。
“他已经死了，和你说的一样，变成了倒天尸，就在江南后山的一座墓穴当中，我去的时候的时候，当地一些官员已经进去过了，但没有一个人出来。”
“我也跟着进去过，从踏入墓穴的瞬间，就有种被三旧身之上盯着的感觉，很不舒服，而且里面金属性泛滥。
所有散落在墓穴里的剑会自动攻击入侵者，极富灵气，江南五行当中的金龙机缘应该就在墓穴当中，而且已经被人分解做成了看守墓穴的灵剑。”
“我没有见到倒天尸，因为自身修为还要压制已经捕获的木龙机缘，所以只能先从那个地方离开，江南机缘争夺计划结束之后，那些进去争夺机缘的人，无论什么门派，甚至是白莲教会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
“这件事情之后，白莲教会就垮台了，据说那边的本命仙不灵验了，百姓花了重金香火祈福，再小的诉求也再也没有实现。”
“百姓觉得自己被骗了，于是用石头砸了白莲教会的神龛大庙，抢夺里面的贡品，现在的白莲教会只是一帮普通修士。
他们修为当中已经没了能源源不断提供能力的本命仙了，不出一个月，原先的宗门就会让出位置给其他飞升境仙人作为神龛大庙。”
“不仅如此，去江南很多的很多小宗门也出现了意外，明明只派出一小部分人，但那些人没有回来之后，他们的本命仙全部没了动静，就和陨落一个道理，我想这些信息应该就足以确认，那倒天尸体是真的。”
“我知道你对通天路有兴趣，所以把这消息告诉你，你要是觉得合适的话，咱们的交易与报酬还可以继续。”
听到这里，老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沉默良久，才用沙哑的声音缓缓开口说道：
“这种涉及天道机密的消息，你就这么告诉我了，曾经你也是个天才修士吧，就对那通天路一点兴趣没有。”
“呵呵，我只想活着。”
女江湖客回答道：
“我的天赋自然是高，这一点我自己也承认，但去过一趟江南你就会明白，一个残缺的先生命都能弄死很多人，天才这种东西，满大街都是，是最不值钱的，你的水平我也知道，但比起那些人来说，也是微不足道，比如天清派高徒。”
“闭嘴。”
老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当即打断女江湖客，他从腰间掏出个钱袋子甩给女江湖客：
“消息不错，东西也马马虎虎，以后的交易还可以继续，如果你没有其他事，就可以滚了。”
女江湖客打开钱袋，里面装满了拇指大小的黑色珠串，他没想太多，而是咽下一颗咀嚼一番，站在原地一炷香的时间，确定身体没有其他排异反应后才转身离开。
等女江湖客走远，老人缓步关上大门，随后贴了几张隔墙有耳符箓，一个结界就笼罩整座庭院。
他捡起那条喝醉了酒的蚯蚓，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对方吞咽下去，伴随着咀嚼，兴许是味道太难吃了，他嘴角呕出些许汁水，但老人并不放过，而是用舌头把汁水全部舔舐进去。
完成这举动后，老人的身子就猛烈颤抖起来，他立刻盘腿打坐，身上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嘴里发出呜咽的惨叫声。
原本苍老的皮肤耷拉下去，出现大量褶皱，然后贴合在骨骼之上。
白皙的皮肤变成古铜色，再一点点变成枯木颜色，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发现自己双腿变成树根扎根于地面。
老人没有多余的动作，接着身上力气，双手一挥，十根手指变成长条树枝，接着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四周蔓延伸向那些棺材，树枝将棺材抬起最后再深入其中。
没一会儿，棺材里头就响起咯咯咯的声音。
伴随着棺材板打开，就看到一具具变成枯木的尸体缓缓坐起身来，他们扭动身子朝着老人不断死后，每扭动下身子就是木头摩擦的嘎嘎声。
老人会心一笑，似乎对这种情况感到很满足，于是他走到一具尸体面前，用手轻轻挥动斩断其中一人的脑袋，没一会儿，那没有脑袋的尸体上就开出绿叶，原先没有脑袋的身体重新恢复原样。
随即，老人又掏出张符箓拍了过去，一团火焰燃烧在木人身上，没一会儿他身上就开出水分饱满的绿叶包裹火焰，使得红火瞬间熄灭下去。
“成了！”
老人嘿嘿笑道，他身体恢复原样，但皮肤还是那种诡异色泽。
站起身，似乎是消耗有些过大，他回到太师椅边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准备饮用，身子便不自觉扭动，老人回头瞪向身后，两只眼球上长出藤蔓直接刺穿了房屋墙壁。
“奇怪...”
老人喝了口茶，他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自从刚刚那女江湖客进来以后，他就老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兴许是自己过于疲劳...”
自我安慰一阵，老人浑身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忽然发现茶杯之中竟然生出了一只猩红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
掌心运功，老人就直接捏碎了这茶杯，茶水散落的瞬间激起水浪，无数只猩红眼睛在水珠中眨巴着双眼看向老人。
却又在洒落于地上的瞬间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