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坲海办公室出来,白小楼装作无所事事地到处逛荡。
很奇怪,肖乔成并没有在办公室等自己。
来到李仕群的办公室却见到了不应该出现在那的一个人——
温筠。
白小楼想了想,温筠不是原来政治处的人吗?
他不去找老领导汪如海,也不向自己这个顶头上司汇报,却来找和他没有任何业务往来的特勤处处长?
事出反常必有诈!
白小楼不能站在窗外偷听他们的讲话,装作路过又踱到了汪如海的办公室。
“汪处长,好久没来向您请安。您不会怪罪我吧?”
一进门,白小楼就行了个长揖大礼。
“白科长客气了!”
汪如海并没有表示半点的惊奇,甚至做个样子还托一下他的手臂表示受不了这大礼的意思都没有,硬生生地看着白小楼鞠躬到了脚跟。
这小子可能认为周坲海搞丁墨村不会费吹灰之力,说不定到明年一月,这具局长的宝座就轮到自己了。
做这一行的消息都很灵通,他以为白小楼也是听到风声特意来表决心的。
“汪处,不,应该叫汪局才对!”
“白科长你可别乱叫,丁局长听到估计不会对你这个好门生还有好脸色的。”
汪如海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丁局招我进来不假,但我现有的本事都是您汪局教导有方,我是一个念恩的人,吃水不忘挖井人……”
汪如海坦然接受。
的确他曾经是白小楼的教官,而且也教过他不少审讯技巧。
识时务者为俊杰。
本来想上位后将丁墨村的嫡系一网打尽,但感觉白小楼这小子还有一个有用之材,可以考虑再给他一次机会。
汪如海念头一闪,对白小楼顿时客气起来。
“我们都是兄弟,说那些就见外了。白科长,你来找我是为?”
“也没别的事,只是想拜会一下汪哥,大树底下好乘凉……”
白小楼不藏着拽着,直接表明投靠的态度。
汪如海看着他不说话。
“我近段在租界和西洋人打交道,不知汪局对洋玩意有没有兴趣,比如洋钟、洋土……”
洋钟指手表,洋土指阿片。
汪如海无动于衷。
“或者洋妞!”
“修道院唱诗班的小洋妞个个肤白貌美大长腿,最重要的是个个都是原装货……”
汪如海眼睛里射出两道精光。
明显可以看出他心动了。
“你怎么知道?再加上修道院上面不是还有洋神甫吗?”
“不瞒汪哥,我和修道院的院长特蕾西挂上了钩,她亲口对我说的……”
“哼!”
汪如海轻蔑地看了白小楼一眼,心想换成别人我还信,你一个做不成男人的男人怎么和人家勾搭?
“汪局,我骗什么人也不敢骗您,只要您不开心,不是随时可能一脚把我踢到九霄云外?如果您不收留我,我得罪这么多人,肯定会被人乱枪打死。”
白小楼拍着胸膛表态。
“租界的洋教头喜欢男孩子,唱诗班的男孩倒是被他祸害不少,特蕾莎想请我加入她们,说让我留在修道院做神甫,既可以保护她们,又可以让洋教头放心。”
临时编出来的说辞倒也有几分可信之处。
汪如海是个严谨的人,自然不可能这么容易相信他,只是脸色缓和了许多。
“你答应了?”
“如果汪局认为可以答应,我就答应!”
白小楼斩钉截铁。
“那是你的事,我不干涉。”
汪如海不是那么好打交道。
“我听说李处长这段时间和东洋人那边走得特别近……”
白小楼也没有过多纠缠,突然转换话题到李仕群身上。
汪如海脸上的骨肌肉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李仕群才是他心头大患。
就算搞下丁墨村,李仕群也可能捷足先登。
作为特勤处处长,他立功表现明显比自己多,而且他和东洋人直接打交道的机会也更多,万一东洋人强插一杠子,周会长也只能将局长宝座送给李仕群。
“你不要道听途说,李处长和王军密切合作是正常的事。”
“是,很正常。但如果他不越过丁局,也不寻求政治处的配合,私自行动就很不正常。他们就算行动,按理讲,抓捕的人也应该交给您审讯,可是……”
“你了解到什么?说说看……”
汪如海嘴上装作不在意,但白小楼明显看出他的急迫心情。
“温筠不是您的人吗?难道他也没向您汇报?”
白小楼故作惊讶。
汪如海瞄了他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
“温筠现在是你综治科的人,要汇报也是向你汇报,怎么会找我呢?”
“那就奇了怪了,我以为他来局里是找您汇报,没想到是找李仕群。”
白小楼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我在东洋人那边还多少有点关系,如果李仕群不各大天高地厚,我会出手的。汪局,少陪,我云一趟特高课。”
白小楼朝汪如海拱拱手就大步离开了他的办公室,留下汪如海一个人傻了眼。
知道温筠找李仕群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但白小楼懒得瞎猜想。
狗咬狗骨头不关自己的事。
他倒真的想去找下梅秋生,看东洋人对丁墨村的态度怎么样?
不管是汪如海还是李仕群上台,对自己都不是一件好事。
丁墨村再怎么坏,对自己还是真用了心。
白小楼跨上摩托径直开出了警察局大门。
才拐个弯,一辆黑色的轿车边鸣喇叭边挡住了他的去路。
“白科长,有急事?方便的话进车里坐坐?”
肖乔成摇开车窗,笑眯眯地看着白小楼。
不管于公于私,白小楼都没理由拒绝他。
将摩托车往路边一停,白小楼就钻进了车。
“局座找你是为了安排下一步怎么做?”
肖乔成开门见山。
“你认为呢?”
白小楼没正面回答。
“丁局是个好人,但平时也太不注重上层路线了,你说他培植那么多私人武装想干什么?难道想造反?”
肖乔成并不是平时大家想像得那样,只是一个贪财好色的猥琐男人,他的心机很深。
“带兵带久了就会习惯性地想将枪把子握在自己手上……”
白小楼既不承认又不否认。
“如果这支私人武装是为皇上效力的,我想任何封疆大吏想整死他也不那么容易……”
白小楼话中有话。
“哦?白老弟听到什么私人消息,能不能跟老兄我分享一下?”
肖乔成才启动车,又一脚刹车停下,侧头问他。
白小楼装作沉思,低头不语。
“老弟,咱们迟早都是一家人,到时候你也得叫我舅舅才对。哈哈哈哈……”
很明显王可人将他们的事告诉肖乔成了,甚至可能这一切都是肖乔成安排的。
“肖处,我劝您一句话,千万不要趟这淌浑水,鹿死谁手还不清楚……”
肖乔成将车子启动,慢悠悠地往前开。
“你将账簿做平了,能转移的尽快转移,我综治科用得上的尽可能往我综治科扔……”
肖乔成还以为他只是想给自己综治科占便宜,还是没说话。
“你们三位大处长肯定有一个人要倒大霉!”
“兹!”
一脚急刹。
“本来应该是你!”
肖乔成身子颤抖起来,看着白小楼嘴唇动了动,但还是没发出声音。
“我会出手的!你是可人的舅舅!谁都可以死,你不能死!我不想我和可人结婚时,上席没人坐!”
白小楼的话像股暖流流进了肖乔成的心坎。
“有我在,丁局谁也搬不动!”
“你准备接特勤处吧,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白小楼推开车门下了车。
“喂,你去哪?我送你!”
白小楼头也不回,朝后面挥了挥手。
“不能让人家看到我俩在一起,你去忙你的吧!”
肖乔成一脚油门跑远了,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看样子自己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的计策是对的。
这个白小楼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