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当然敢!”
南宫致远亦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眼下谢墨琛的冷剑已直抵喉咙,沁出丝丝红血。然,南宫致远身为前太傅、名闻天下的才子,自然不会因此惧怕。
此时,惧怕也无用。
“王爷若是担忧南宫家族攀附别人,便把草民杀了吧!”
时间一时静止。
南宫蓿的身上也惊出了冷汗。
虽然只有十几岁年纪,但身为太傅之女,宫廷斗争自然也见得多了。
她当然知道,座上之人,一句话就可以断人生死。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反抗是无用的。
全凭掌权者一念之间。
这一刻,她想的是,若还能逃过一劫,以后一定要多看氾胜之、陶朱公的书了。
毕竟种田养鱼比整天悬着脑袋要强一百倍!
“南宫前辈,”少倾,也不知道怎么的,座上之人突然收回了剑刃。
尊贵的身份拖着玄色华丽的衣摆,踱步于方厅,迎着晚间照来的夕阳。
声调仿若冰山,“……大皇子和三皇子有到此处来过么?”
南宫致远赶紧转了身子,朝那边跪道,“来过,月前曾来拜访。”
“他们当时许了你什么好处?”
“他们当时……许诺要纳小女为侍妾。”
“所以,你是怎么拒绝的?”
“草民推脱小女身染瘟疫,那两位皇子便避之不及了。”
谢墨琛一声冷笑,语气若有一丝欣赏,“那南宫前辈对本王,还算坦荡。”
南宫致远俯首,“草民不敢欺瞒——
沉默了片刻,又战战兢兢开口,“草民之女闺名阿蓿,便是希望她以后如长风野草,生活在远离朝堂的乡野……草民早有隐退之心,南宫家也不愿意再卷入朝廷之事,草民向王爷保证,南宫家虽然不入王爷麾下,但也绝不会附庸旁人,所以……所以还望王爷能饶过草民和小女吧!”
说完,南宫致远再一次将自己的身体贴至地面,南宫蓿亦立刻跟着俯首。
也不知那站着的尊贵之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过了半晌,她才听得一个平和的声音道,
“那便罢了。”
俯在地上的二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过,”片刻后,谢墨琛又开口,
他转过头,目光在少女袖口处睥睨一眼。
“并不是因为怕你赴死,而是因为令爱恐早心有所属罢了。
所以,传闻南宫家千金温婉娴静,真是‘不假’啊!”语气里深深讽刺。
说罢,谢墨琛一行人提步而去。
南宫致远看着自家女儿,一时之间不明白刚才话里指什么。
“爹爹,”南宫蓿赶紧低了脑袋,笼着袖口,心虚地把腰佩再往里头藏,“那渊政王肯定,肯定在开玩笑的。”
南宫致远只得摇了摇脑袋。
第二日,林间。
桃花青竹相映成趣,少女背坐在林下溪边。
少年在远处朝溪水里扔了颗石子,少女却无动于衷。少年便摘了花枝,悄悄挨近少女身后。
粉色花枝在少女眼前晃了晃,少女却皱着眉头撇开他的手,“卫胖胖,别烦我。”
少年坐下来,挨着她,眼神往那边仔细探究,“今日这是怎么了,阿蓿?”
少女转过脸去,摊开手心。
里面是卫少青昨日落在她那里的腰佩。
“我就说呢,昨夜找了许久,娘亲还打趣我是不是送给什么女孩儿了呢!”少年说着便伸手去拿。
少女突然将柔荑一覆,腰佩捏在掌心,眼里染着忧虑,“……卫胖胖,要不,这便当作定情信物,你娶了我吧?”
少年惊得睁大了眼。
卫少青只比阿蓿大两岁,两家是世交,二人从小便认识,小时候睡过一个被窝的。
长大后,卫少青懵懵懂懂知晓了一些男女之情,也萌生过要求娶阿蓿的念头,不过两人年纪还小,未至成婚年龄……毕竟阿蓿还没及笄呢!
不过,他知道,爹娘本就有意让他娶阿蓿,就连昨夜娘亲问到那个腰佩,也是站在阿蓿那边“你要是送给别的女孩儿,仔细阿蓿生你的气。”
所以,阿蓿突然提到此事,卫少青便立刻点头,“好啊,我今日回去便和阿娘说。”
“嗯。”阿蓿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看向溪水。
沉默。
这沉默叫卫少青生出隐隐担忧,往常的阿蓿,这个时候会揪着他去挖笋子,捉竹虫,就连刚才用桃花逗她,她也会一个反手抓住他,揪得他嗷嗷叫。
“……阿蓿,你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卫少青挨过去问。
阿蓿叹了口气。
渊政王的事,她是决计不会向他吐露的。就算再天真,她也知道朝堂上的那些秘密,即便面对最亲近的人,也要管好自己的嘴。
“没有呢。”她轻轻摇头。
卫少青大松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她脑袋,“我就说嘛,你这个女孩儿,大家宠都来不及,难道还能让你有什么心事?”
阿蓿转头看着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眼前的少年依然那么天真,感觉好像没心没肺似的。
这一日之前,她也是像他一样的,把自己当作小孩子。可是一夜之间,都变了。
她现在才知道,大皇子、三皇子曾经拿她当作权力斗争的棋子,是父亲瞒着他拒绝了。
她现在才知道,南宫家随时都可能因为朝廷斗争覆灭。
若是……她想,若是嫁给卫胖胖,两人离朝堂远远的,或许一世就可以无忧无虑了吧!
至少,也断了那些人把她当棋子求娶的念头,至少,父亲再不会被迫以死相挟去拒绝他们。
“阿蓿,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嫁人呢,是不是喜欢我很久啦?”再次确认眼前女孩儿真要嫁给他之后,卫少青仍旧兴奋地问。
“那当然了,”阿蓿点头,“我本来就喜欢你呀。”
少年更是激动。
在阿蓿心里,她是喜欢卫胖胖的,他什么都好,人好,对她也好,她和他在一起,很舒服。
她想:大概,这就是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