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余晖照在贾宪的脸上，映得他的眸子特别的亮。
孙雨有些恍惚的站在一边，听着贾宪兴致勃勃的介绍着他的实验。
这有什么好玩的呢？枯燥乏味，冷得要死。在这么窄小的夹道上，孤零零的摆弄两根竿子，不时要注意风，怕吹坏了写数据的纸张。
一个人的学识和能力都不是与生俱来的，那些令人惊叹的算术背后有无数的付出。
贾宪甚至连付出都带着一种混沌的纯净，可能在他眼中，这些都不叫付出，只是一种好玩的游戏而已。
夕阳正渐渐下沉，竿子的阴影已经模糊了，贾宪仿佛才反应过来，转过头对上孙雨安静的凝视，顿时赫然。
说的太过投入了，倒忘了请孙雨进屋。
“看我，一说起来就忘了时间了，你怎么不提醒我呢？”
孙雨无奈：“总得让你说完吧。真不知道那些算术是不是有什么魔法，让你这么着迷。”
贾宪有点不好意思，把尺子纸张都捏在手里，笑着催孙雨进屋。可能太着急了，忽然咳嗽起来。
孙雨忙把他拉进屋里，边给他拍背边劝道：“身体刚好，你就这么折腾，怪不得病呢。就算要做什么实验，也得注意点。”
贾宪好不容易停止咳嗽，笑道：“我知道，只是有时思维已经到了那里，就顾不得其他，一心只想着继续。”
孙雨没有再劝。
她也是上过学的，做题时灵感来了，打死都不会挪窝的，一旦动了，思路就连接不上。
贾宪这样对算术充满热爱的人，更加不会因为一些琐事而打断思路。
就是他的身体令人担心。
自己现在有钱，不如想个法子资助一下他。
直接给钱，会不会影响两人的关系？再说贾宪连请大夫的费用还要还，怎么会接受自己的钱呢？
还是得想个万全法子才好。
孙雨东想西想，问道：“咳嗽这么长时间还不好，是不是再去赵大夫那里看看？”
“刚才只是呛了一下，其实早好了。”贾宪摇头，从里屋书架上拿出一个纸袋和几块木牌，递给孙雨，笑道：“你看看，这两种哪个合用？”
孙雨诧异：“这是什么？”
木牌上面描画着图案，有宝剑，也有星星，酒杯什么的。
打开纸袋，里面是一种约两指宽、两寸半长的纸牌，上面反而什么也没有。
“你不是要做什么罗牌吗？”贾宪笑眯眯的说道：“我专门去了经籍铺子问过，可以印制这种空白叶子牌。不过这种纸牌不算精美，不如用木牌雕上花纹，更好看些。”
孙雨顿时眼前一亮，拿着木牌和叶子牌仔细端详。
“这个我要用来给别人演示，肯定是木牌更好看。到时四边包铜，耐用的很。就是这个图案有点不对，画风不太适合。”
贾宪一愣。
他是按照孙雨的描述画的，但是实在想不出来“愚人”“祭祀”等的样子，索性先画一些物品。
原来物品画的也不像吗？
他拿过木牌，指着宝剑问：“我见过陈家的宝剑，这是仿照画的，怎么不像吗？”
孙雨忍不住笑：“你没见过，所以想象不出来。这个牌是欧洲画风，表达夸张，色彩明亮，豪华富丽。像这个宝剑，是一只从云端伸出来的手持着宝剑，剑头穿过一顶王冠，下方是群山。你看像这样”
拿过一张纸，简单画了一下。
“宝剑不偏不倚，直上直下，表示理性和公平。但是宝剑也有双面性，有好就有坏。被测算者既然重视公平，崇尚权威，一旦出现不公平的情况，就会有一些极端的行为。
而这个王冠意味着被测算者比较重视自己的物质生活，有强烈的进取心。所以这张牌在画面总体上要表达出吉利、顺利的意味。”
贾宪被她的一番话震得一愣一愣的，思忖半晌，才缓缓点头，取过一张纸，画了起来。
他专注又细心的按照孙雨的描述，用手指带动毛笔，在小范围内点、勾、皴、染。
整张脸的线条很柔和。
可能人的感情就是这么没有逻辑和条理，在这一瞬间，孙雨有些心动。
这个画面真美好啊！
书案正对着的窗外，黄昏已经暗到最后。
余晖落到贾宪身上，染出一圈模糊的金光。
安静的房间，毛笔落在纸面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偶尔，也会有蘸墨水的细小声音。
贾宪忽然抬眼看她：“能做这种罗牌这么开心吗？”
孙雨迷惑的看他。
忽然醒悟，摸摸自己的脸，嘴角翘得老高了。
“没有，没有。我……我觉得你画画的样子很好看。”
贾宪猝不及防，急忙转过头去看着桌子上的画。
他的脸肉眼可见红了。
孙雨盯着他逐渐红起来的脸，觉得很有趣，着迷了一样，还侧过头去看他正面。
他耳朵也红了，耳垂仿佛透亮的红宝石。
真想捏一下试试。
这么诡异的氛围，出些什么差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贾宪蘸了墨水，又提着笔半天动不了，笔尖的墨点要掉不掉的，终于支撑不住了。
“啪”的一声，将画好的云朵溅成一朵墨花。
“哎呀，”孙雨回过神，忙拿了一张纸盖上去。
没什么用，墨水已经渗进去了。
转头又看向贾宪。
贾宪没有说话，微低着头，重新拿了一张纸画了起来。
孙雨看到他迅速地在自己的下嘴唇上咬了一口，牙印倏忽出现又消失，显得下嘴唇红艳艳的，而且带上一层光泽。
难道他不喜欢自己说的话？
孙雨有点汗颜。
发了阵子愣，心想，也没怎么着他啊？说他好看也属于夸奖。就算后来盯了他一会，那也正常啊，谁还能不给人看？
想了想，抬手戳他：“你怎么不说话呢？”
贾宪忽然搁下笔，向着孙雨摇摇头，用手指一下喉咙。
又起身去面盆架子边，将面巾投水，捂在脸上。
孙雨看着他一系列动作，有些糊涂，只好继续反思：“哎呀，我就是随口一说，我这不是……嗐，我就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