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温理不再与他们墨迹，提了裙子便一步步下了那深坑。
“帝上不可！”狱卒要上来拉，却发现深坑边上被颜温理布了临时的权限阻碍，他们几人无奈被挡在了外面。
“滚！”
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急的团团转，星皇若是在刑司出了事，他们拿什么给皇室交代。且星皇刚刚已经大发雷霆，现在出去找人，他们也是死路一条，于是只能在外面干等。
颜温理终于到达底部，她的脚尖轻轻触地，脚边的一个翼城人就抬起头来，很快这一小片张着翅膀的人就都抬起头来盯着她看，颜温理并没有感受到他们的敌意，那些人连眼睛都无神。这才完全下了地。
那些人的身上都是血，地上也都是血，他们的衣服是残破的，脸是脏的，无论老小都被两个铁刺穿透了翅膀绑着，哪有力气攻击她，他们都喘着气，都是活不久了。
颜温理抬脚跨过一个个肢体，一条条铁链，往中间走。
最中间的女人，是她刚才看到的穿着华贵红衣与秦翊对视的那位，她似乎没有意识到颜温理的到来，垂着头，双臂被吊着，翅膀呈稀有的红色，也被铁链牵着，铁链的尽头，是望不到顶部的穹顶。
这里所有的东西，给颜温理的感觉是辗转反复的绝望和脱力，仿佛人快要在海里被溺死，呛了好几口水又浮起来，然后又挣扎着掉下去……
这种感觉她体验过很多很多次，原以为当上星皇之后便不会遇到了，不过又三百多年。
颜温理上前，她轻轻蹲下。
女人皱皱眉，察觉到异常才抬起头来。
“啊！”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刺入羽翼的铁刺因为她的行动又深入了一分。
“夫人您小心。”颜温理扶住女人，女人生地清秀，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低低的挽发和头发上的紫罗兰状发饰让颜温理更加确定心底的答案。
女人的瞳孔先是放大了，再然后，它慢慢弯成了好看的形状，泪光在眼眶中闪烁。
她不能挣脱铁链来握住颜温理的手，只能点着头来表达她的情谊。
“您还记得我？”颜温理松开了手，她坐的离女人更近一些。
“记得，记得……你是，绯姿的女儿？”夫人笑着歪了歪头。
“是，亚然夫人，您的长相，一直没变过。”
“我先前听说过您当了星皇，今日帝上您穿的低调，我倒不是这样将您认出来的，是帝上的眸眼，形状和她一模一样。”
颜温理小心地靠了上去，轻轻抱住了亚然，将头枕在她的肩上。
“对不起，害的您……”
“翼城的事不怪您，翼城的人啊……最后就是这命。”
颜温理尽量地将亚然抱的更紧些，她知道亚然已经哭的没有声音，可是颜温理不会哭，皇室的人，天生就难落泪。
但是颜温理心里清楚，亚然对于她来说，是记忆中难以割舍的人，这种人都是很珍贵的。
“温理，你会杀了我们吗？”
“温理不想杀了姨娘。”
“所以还是会是吗？帝上不必担心，亚然知道翼城的危险性，亚然不怪帝上。”
“您需要什么？我都给您。”
“帝上能看着我吗？”
颜温理将她松开，缓缓坐起来与她对视。
亚然又好好地看了颜温理一眼，好不容易收了哭腔。
“帝上今日找秦翊是为了什么？”
“秦翊对我有用，所以我要将他带走。”
“帝上能留下秦翊？”
“能。”
亚然松了一口气，不久细细再想便笑了起来。
“能把秦翊保住便好，保住便好，我不愧对于他了。”
颜温理记起那秦家的家主，忙问：“秦大人呢？”
“秦大人？”亚然抬眉，“秦大人早死在战场上了。”
“夫人……”
“帝上能否再帮亚然一个忙？”
“您说。”
亚然朝身侧一个女孩那里看过去，颜温理也随着她的视线注意到了那小块头的人。
“秦翊之后，这是我最后一个孩子，其他的，都死了。”
那女孩不吵不闹，睁大眼睛看着颜温理，和他哥哥一样。
“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但是温理，我可以死，秦翊和秦姜，我接受不了……作为一个母亲……而且秦姜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那女孩身后也有同亚然和秦翊一样颜色的翅膀，虽说是一母同胞，只是她也不确定，秦姜是否和秦翊的体质是一样的。
“帝上，您带走秦姜好不好？”
“好。”颜温理不忍，她依稀能记清秦家当时的风光摸样，甚至一时难以接受将秦家和现在的翼城牵扯起来。
“来人！”颜温理松了上面的禁制，很快就有人从上面跑下来。
狱卒们见到颜温理的确没受一点伤才安心下来。
“帝上有何吩咐？”
颜温理站起身来，面向他们。
“将这女人旁边的女孩松绑，带去和秦翊关在一起。”
“是！”
狱卒忙忙碌碌将秦姜带走后，颜温理才又转过身来。
“姨娘，您看到了？”
“我亏欠帝上的，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亚然的声音沙哑，她无力地，深深看着颜温理，随后又低下头去，自知二人的身份天差地别。
“帝上带着秦翊和秦姜走吧，如果想让秦翊和秦姜信任您，可以先诓骗他们会放了我们，之后，便是亚然的戏码了。”
“您要做什么？”
“找一个，让他们不恨您的理由啊……小孩子懂什么事？”亚然温温柔柔地笑了，她催促颜温理早点回去，这里脏乱，怕弄脏了颜温理的白裙子。
“对了，星皇帝上，记得……等我五天……五天之后，帝上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了。”亚然嘴上还是挂着浅浅的微笑，这笑容恍如隔世，颜温理怕再想起凌绯姿还在世时和亚然交谈的情景，转身便不多留了。
亚然见她离去，也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又沉沉地晕了过去。
那袭依旧鲜艳的红色长裙，散在铺着血的地上，被发着微弱光的穹顶照着，那铁链仿佛千条万条地被竖着，成了倒影印在那惊心动魄的红裙上，黑发鬼魅妖冶，亚然的身影，似乎永远地留在了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