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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命名术之没有名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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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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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惜,这世上总有时间也无能为力的事情。

时间,曾被认为是无所不能的能力,可以掌握这世间的一切,在所有非凡者中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凝滞的时间曾为许多非凡者加冕为王,而现在,却成了他逃不掉的刑期与折磨。

能力无罪,只是很巧,很不巧。

······

“没有,没有办法。”

多少年了,马上九十年了吧,即使在财团里,人均寿命也就这样了。

“一辈子了啊,宁小姐。”

九十年里,庆准只做了一件事,只想做一件事,只是想救一个人而已。

可惜,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宁秀中的神经毒素只有调制毒素的人才能解开,而庆准杀了这个行业的所有人都没有找到凶手。

杀了这个行业的所有人。

而这花了他整整49年,这是半神的49年,这是时间能力觉醒者的49年,这是时间能力半神的49年。当今世上,有那个半神敢如此使用时间,即使在空中要塞越来越先进的现在,半神也还是战略级的存在。

一个半神,标准上是相当一个旅兵力。但往往因为半神独特的能力,极高的地位,半神已经能成为财团这样庞然大物的压舱石。毕竟导弹可以预警拦截,军队可以埋伏阻挡,而半神,防无可防。

一个陈氏的团长曾锐评半神,“这特么怎么打,我们辛辛苦苦挖的战壕埋伏的火力,人家抬手一掌拍下来就基本报废了,基因战士出去,死都不知道这么死的,还指望你们的画活着,刚出来就一起没了。这不是半神,你信吗?这都不是半神,那你是怎么敢让我们拦截半神的?”

据说那是李氏秘密的修行法,很难修,但在战场上威力惊人。

那一战成名的人叫李云镜,后来人称“谪仙人”。

而他,也只是踏进了半神的门槛,而已。甚至还没有真正成为半神,只是有半神风范。

对半神的定义很模糊,比较常见的上到骑士半神,下到鹿岛半神,其实差别很大,两边真打起来,鹿岛半神跑都不好跑。

当然大部分人不会在意半神之间的对抗,毕竟很少见。能碾压A级,不是半神是什么,A 吗?

这样定义的话,说李云镜是半神也并无不可,他不自称半神是因为,他知道这条路不止于此,还能再迈一步。

庆准这条路,可是已经走完了,前面便是深渊,便是世界,再不能向前一步了,从这一点,说他是当今联邦的顶峰也不为过。

是的,在这个世界,能力是有边界的,一旦迈过去,便是湮灭,便是与世界意志的融合。

除非,成神,意识在世界上自立门户。

庆准走到悬崖的边缘,获取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只是不想接受那难过的结局。

但,他终将亲眼看着她的爱人死去。

庆准还是跪在了宁秀的病床前。

“起码,不应该是现在。”

他还有一个世纪之约。

······

还有十年,只有十年。

庆准不得不接受这个悲剧的发生,这场悲剧,无药可救。他还能做的,只是再看一眼,而这一眼,又是十年。

他完全可以抱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心理就此结束这场闹剧,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这么做,所有人的理智都会作出这样的判断。不客气地说,这十年,毫无意义。

既然已经做了所有事,何必继续为难自己呢?而且这十年只是庆准在度过,这一个世纪都是庆准自己在度过,而世纪的约定,又有何现实意义?

可惜啊,人类并不是只有理性的生物。还好啊,人类并不是只有理性的生物。

也许不是绝对,但又有多少人会拒绝一个与爱人的约定?

只是我曾经说过,只我刚好可以,这便是最大的理由。

庆准决定用十年时间完成一个约定,完成一个荒唐的约定。

其实一个世纪与九十九年并无区别,甚至与一天也没有区别,宁秀感觉不到,所有人都感觉不到。

就当是一个借口吧,让我再陪她十年。

就当是一个约定吧,她肯定是不会让我陪她一起走的。

十年啊,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说不定都够我退休了,10年一代影子,也差不多。不过可能性不大,呵呵。

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那样,或许会更好。

当情感达到极致,人往往会不知所云,甚至陷入一场长梦,这种逃避或许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如果无法面对,不如先做一场梦吧。

所有人在迈入A级前都会有一场梦,一场忘记不了,触动心灵的梦。陷入梦中无法自拔的可能性很低,但不是零。

骑士的道路除外,那是天下最远的一条捷径,也是最难迈进的一条路,他们入门便要做一场梦,他们称之为,问心。

问人问道难问心,能通过的人凤毛麟角。而庆准,曾经通过过。

那时他刚认识宁秀,也没有这么多离别悲欢,现在呢?还能否问心无愧。

也许,这场梦境会给他答案。

······

“刚发了工资,很好。”灰扑扑的庆准拿着本崭新的书,略感疲惫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但心情却相当的不错,“明天不上班,更好了,这就是小尘说的那个谁的新书吗,这隔壁老王还是有点用的,给钱他是真敢去排队啊。”

真好啊,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干,明天只要给小尘做个饭就好了,还能在家看看电影打打游戏什么的。

简单的快乐啊。什么都不用管,老爸去一个有点远的工地干活了,没有办法继续催我成家,弟弟上学去在学校吃午饭,记得做饭和便当就行。虽然蛋白棒便宜方便,不过有条件的话还是自己做饭比较好,毕竟他们还没沦落到去下三区居住的程度,饭还是吃得起的。

应该没什么事,庆准完全没有打算出去逛逛的打算,毕竟装修也是个体力活,有空还是好好休息下比较好。当然,也是累的确实没啥心情去逛。

但是这并不能影响他的心情良好,这世界发生了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知道他家里有一个争气的弟弟,一直学习很好,他和他爸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钱供他弟弟读书考大学。他弟弟,那可是要考青禾大学的,那可是最好的大学,那可是他庆准的弟弟。

想到这里,庆准的心情愈发美好,感觉就连路边那个每天卖花的庆挺都比平时看着像个人。不过庆准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但他有预感今天还会有好事发生。

“嗯,好事成双,弟弟的书买到了,工资发了,明天不上班,不对,这是三个,”庆准边地图思考走向庆挺,“难道会是四喜临门,第四个不会是庆挺在打游戏时难得做次人吧,那可真是件可遇不可求的好事。”

庆准的猜测把自己都逗笑了,抬起头来便举起胳膊准备和庆挺打招呼,“庆挺,看起来生意还不错啊,明天我放假,你准备什么时候······”

什么是一见钟情,一见钟情就是当你看到一个人的时候,就明白了什么是一见钟情。

庆准注意到一个女孩在和庆挺聊天,那个女孩穿着简单的红色裙子,好像是世界里绽放的一朵,一朵玫瑰。庆准没有买过这昂贵的花朵,不过在卖花的庆挺也能偶尔见到,但是买玫瑰的人确实不太多,庆挺进的货一般都比较少。这么好看的女孩,应该会是来买玫瑰的吧,只有这样的女孩才能配得上玫瑰,不,是只有玫瑰能配得上这样的女孩。

女孩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小伙子也愣了一下,让庆挺那平常就挂在脸上的笑容更深刻了,“怎么的,你俩搁着玩时间暂停呢?没听说你们认识啊。”

然后女孩看见这个年轻人故作淡定的走了过来,重重的拍在庆挺的肩上,“你小子,花卖完了吗就在这聊天。”边说边忍不住看向她。

“你好,庆准,”庆准不准备等庆挺介绍,鬼知道他能整出什么鬼话,“怎么称呼,这位小姐。”庆准忍住了加一个“美丽的”冲动,感觉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称呼不太妥当。

“你好,宁秀,很高兴认识你们。”宁秀说完好像发现了哪里不对,又愣了一下,脸上的颜色逐渐接近红裙子。

“等会,现在还没到晚上,你可别吓我,庆准你上次打游戏说会掩护我来着,有鬼来了我先跑啊,哈哈。”庆挺的笑容逐渐离谱,让庆准有点后悔上次打游戏怎么没把他一巴掌扇死,鬼都不知道他要说这个鬼话。

算了还是让他再多活两天吧,和这位宁秀小姐还不太熟。

“可能是包括你,毕竟你们可能也不是太熟。”庆准习惯性的找补一下,然后突然想起这样的找补对这位不太熟的小姐可能还不如直接忽略这个问题,毕竟这里没有其他人听到。现在只能希望庆挺别继续说鬼话了。

“大概吧。”庆挺的回答没有犯病,应该还算正常,这让庆准松了一口气。

“我本来还以为你俩认识呢,欸,庆准,要不要买朵花送宁小姐,咱们第五区让这位宁小姐自我介绍的人可不多。”庆挺趁机推销自己难得剩下的玫瑰,不过他也没准备卖出去,只是说说罢了。

“我还是更喜欢整盘的向日葵,玫瑰还是算了吧。”宁秀感受到了庆准的好意,没让庆准回答这个为难的问题。

“那宁小姐你要不要买朵玫瑰送给庆准,哈哈。”庆挺不以为然的笑着,庆准知道不出意外的又出了意外,玫瑰的花语是爱,什么都不知道就随便开玩笑。

“好啊。多少钱。”宁秀笑着回答,庆挺也没想到这个回答,一时没反应过来,庆准更是整个人都傻了,有种虚幻的幸福感。

有时幸福很简单,喜欢的人多看了你一眼,仅此而已。

“啊这,这确实没想到啊,”庆挺挠了挠头,“宁小姐你认真的?”

没等宁秀回答,庆挺就拿出了那朵玫瑰,递给庆准,“既然宁小姐都这样说了,那我也不能这么抠门,就当你小子走运了,给,宁小姐送你的。”

“不收钱吗?”宁秀印象中庆挺说不上小气,但红玫瑰也不算便宜。

“就当是老顾客的特别优惠了,好,今天完美收工,准备回家打游戏。”

“你们是邻居吗?”宁秀决定做点什么。

“差不多,反正离得不远。”庆挺抢答,“宁小姐问你话呢,话说不出来了?”

庆准又觉得让庆挺多活两天的决定有点草率了,你把话说了又让我说什么啊。

“哦,这样啊。明天有空吧,庆准?”宁小姐决定主动出击,并且尽量远离庆挺。

“有空,明天刚好有空。”庆准觉得好像抓住了一道流光,附近的情景明朗了许多,就像这个世界只是为了他们的相遇而已。

终于,世界的一切变得虚幻起来,天地间只剩下庆准和宁秀二人。

“又认识一遍,感觉怎么样,”宁秀的左眼滑出一滴泪来,“再来一遍,我应该还会喜欢整盘的向日葵,和你。”

“我也是,宁小姐。”庆准上前,搂住宁秀,“下一次,我还会为认识你而高兴。”

“只是上一次,不是一个好的结局。”庆准低下头,“对不起···”

“不用道歉,不应该是你道歉。”宁秀双手捧住庆准的脸,“你好像经历了很多,很不容易吧。还能回去吗,你不能永远在这。”

“现在可以了,”庆准挤出笑容,“但,陪着你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宁秀嗔怒着把庆准推开,“说什么呢,你还能活好多年,怎么能这样。”

“那我,早去早回?”庆准装作要走的样子。

“最好别回来了。”宁秀的语气弱了几分,不自觉地侧望向庆准,就像在克制住自己去做什么,“起码,不是现在。”

“对了,”庆准在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回头,“我种了一大片永远不会凋谢的向日葵,在一个除了我谁也找不到的位置,还有那朵你送给我的红玫瑰,它也还在那里盛开着。”

“很好啊,”宁秀歪头笑着说,“就在那里分别吧,比一直在医院好多了。”

“这个就不算约定了,算遗嘱,刚好还能埋葬在那里。”宁秀好像听到了庆准的心声。

宁秀左眼的泪痕越来越亮,直到包裹住整个世界,然后,破碎了。

庆准从病房的地上站起来,“又见面了,宁小姐。”

起码,再陪你完成一个约定。

再看着你十年。

十年。

······

狂风旋转着卷起那漫天的乌云,悲愤的改变了天气。

终于,一缕阳光直直的照下,落到了这个步入尾声的悲剧之上。两片绿叶伴着灰尘在光的舞台上交错飞舞,不知道是在挽留,还是在迎接。

在这片茶园中的花地,向日葵把花盘缓缓转向了乌云的裂缝,寄托着震耳欲聋的无声爱意。而男人的一旁,一朵在风中颤抖的红玫瑰,无法抗拒地落下了它最后一片花瓣。即使这朵玫瑰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已经盛开了半年之久,也难以在如此大的变故的保持稳定。

一大滴滚烫的热泪落下,以奇怪的方式落在了玫瑰的根上,也许是因为落泪的人不想这株玫瑰就此凋亡。然后,这株玫瑰重新长出了花瓣,犹如魔术表演般重获新生。

“活得,开心些。”宁秀本能地觉得差不多了,用尽力气说完最后一句叮嘱。庆准早已声嘶力竭,只能用身体感受着宁秀一点点流逝的生命,完成最悲痛的守望。

最终还是又一次从心底发出呐喊,就像这是堕落前最后一次无力的挣扎。

突然,庆准的整个灵魂都如同玻璃般碎裂,破灭,好像在缓缓的融入这个世界。

“这里,有一切。”世界意志又一次向这个千载难逢的觉醒者发出邀请,这次,庆准的头发开始渐渐破碎为星辰飘散。

“起码,不是现在。”庆准笑得比哭还难看,喃喃自语,“活着,开心些。”

庆准还是没有融入这个世界。

一片雪花,一片洁白无暇的雪花,飘到了他的额头上,像是宁秀的吻别。

一大滴眼泪从宁秀左眼的眼角落下,也许带着些欣慰。

下雪了,在这个年平均气温十多度的地方,一场载入史册的大雪来了。

庆准无力的躺倒在地上,宁秀侧躺在他的身旁,两个人身上盖着白色,干净的被子,就像无数个夜晚。

不同的是,这次,他们的头发也渐渐被白色覆盖,好像再也不会醒来。

······

上次下雪,宁秀还在他的身边,看着若有若无的雪花,宁秀会觉得可惜。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宁秀对身后的庆准说,“多浪漫啊,可惜雪太小。”

“宁小姐已经等不及长出白头发了吗,不着急,时间还有很多。”庆准看着雪花在宁秀身上融化,吻了下宁秀的额头,笑着说,“这种事情,一个世纪后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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