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静,边疆明,朝局表面平稳,实则暗涌四伏。
凤后掌政已七年,虽法度严谨,政清人安,但权久不归中宫,仍为诸臣心病。
而今世孙欲修政策、御军略,朝中清流之中,开始有意轻声试探:是否应让凤后归政,扶君亲政?
这一日,内阁首辅温观言于内阁晨议后,单独召见吏部、礼部两位侍郎。
三人密议许久,终以“东宫亲政渐稳”为由,向凤后呈上试议归政折本。
此折文辞谨慎,语气委婉,虽未言“凤后让权”,却暗藏“还政于君”之意。
林阮音看罢,未怒,亦未语,只将折子轻轻一合,道:
“朝臣能言此事,说明世孙终有所进。”
“既如此——便请权王回京。”
此言一出,满朝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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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王陆澜风,七年前自请出征,七年未曾踏入京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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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林阮音一手扶起、又一手放走的人。
此番“请回”,意为凤后主动引其归京,一为监政之辅,一为镇朝之重。
朝中清议一时四起。
有人窃言:
“若凤后仍掌兵,权王再归朝中,是退还是进?”
“若二人一内一外并存,当今陛下与东宫,置于何地?”
御前,世孙闻此消息,竟未如旁人所料动怒,反而主动递上一封亲笔奏折:
“权王功高,应入京受封。”
“愿亲至西郊迎驾,以明敬贤之志。”
林阮音接奏后沉默许久,终拈笔批道:
“可。”
她知,萧御之心志已变。
他终于不再防她,也不再防陆澜风。
他开始主动拥权,也开始拥人。
这一步,不易,却是他真正迈入庙堂的开端。
七月末,陆澜风从云州启程,八百里加急未用王命,亲自骑马归京。
入城之日,京师十万百姓夹道相迎。
不是因他封王,不是因他握兵,而是因为——他曾破北狄、守疆土、葬忠骨。
他身着素甲,背后是风霜,是战骨,是七年孤军,是林阮音等他回来的目光。
思音阁前,凤后亲迎。
她立于阶前,隔着三步之距,看着那张沉稳寡言的面孔,轻声道:
“你还是瘦了。”
陆澜风微微一笑:
“你倒是更锋利了。”
他眼中不再是少年情意,而是历经风雪后的同盟之志。
她点头,道:
“入阁吧,朝中,有些事,需要你压一压。”
陆澜风道:
“只要你还撑着朝纲,我便不坠军威。”
他们没有情话,没有旧意,有的,是彼此唯一信得过的执政与守土。
次日清晨,陆澜风以“王命调防”为名,进入内阁议政。
御史中丞质问其“未封还朝、破例过权”,他不言,只递出一道凤后御批。
众臣哑口。
午后,兵部调令全由陆澜风监印。
凤后从此不再亲理军务。
她开始逐步交出政柄,每一分,交予该当之人。
外界皆传凤后退权,实则她已掌握全局,自退非弱,而是彻底巩固东宫与权王共辅之局。
同日深夜,林阮音书案旁落墨一封密信。
信中无称谓,无署名,只有一行字:
“朝已立骨,心已归定,余下半程,我自能放手。”
她落笔之后,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一座山。
这封信,她命锦衣卫送往东宫。
世孙拆信后良久未动,只轻声喃喃:
“她真的,准备放手了。”
这一夜,京中无风,星光澄澈。
但所有人都知——
一个新时代,正悄然揭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