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像无数根烧红的银针，从每一寸血肉里往外钻。
云栖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耳中嗡嗡作响，只能抓住最后一缕清明——她的手被另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掌牢牢攥住，指节发白却滚烫，是沈砚的温度。
\"不能松...\"她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呢喃，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后山的菜畦突然在眼前晃过，霜雪里蔫了的白菜苗，被她裹在怀里焐了半夜；暴雨冲垮的田埂，沈砚悄悄用灵力加固了三次；还有那本农典的残页，每道折痕都浸着她的汗。
这些画面像藤蔓，缠住她即将消散的意识。
\"云栖！\"沈砚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撞进来，带着裂帛般的沙哑。
她勉强睁开眼，看见他玄色衣襟被炸开大片焦痕，左脸有道血痕正往下淌，可握她的手始终稳得像山。
方首领的元婴还在疯狂膨胀，黑红的光蛇舔着他们的衣角，连金使者布下的金色光罩都泛起蛛网般的裂纹。
\"保护罩撑不住半柱香。\"金使者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不知何时立在光罩边缘，素白广袖被气浪掀得翻飞，指尖掐着枚青玉简，\"那老贼的元婴里封了七重血咒，自爆的力量会引动秘境里的地脉火灵，等光罩破了——\"
\"我们会被地火连魂都烧干净。\"云栖接口，她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可眼睛突然亮起来。
方才玉璧农桑图活过来时，那些融入阵纹的气息突然在她脑海里翻涌：沈砚的冷梅香里藏着十年守夜的灵力，蔡道长的药香是护心丹的丹方，胡道长的铜锈味是菜筐修补时的机关纹路——原来万物的生机，早就在他们身上种下了根。
她猛地坐直，后背抵着沈砚的胸膛，能清晰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看漩涡中心！\"她指着上方翻涌的紫芒，\"方老鬼自爆冲散了地脉锁，能量源有个漏洞！\"
石谋士踉跄着凑近，他腰间的算筹被震得叮当乱响：\"确实！
那漏洞像被撕开的布帛，若能把我们的力量灌进去......\"
\"汪药师！\"云栖转头，看见那穿青衫的药师正跪在地上，药炉里的丹火被震得忽明忽暗，\"需要三粒'回灵丹'，要最快的。\"
汪药师没说话，只是重重点头。
他咬破指尖，血珠滴进丹炉，药香瞬间浓烈十倍，三粒金红丹药\"噗\"地蹦出来，还带着炉温。
\"胡道长！\"云栖又转向那个总爱摸铜人的机关师，\"用你修菜筐的机关术，做个能量放大器。
要能把十个人的灵力拧成一股。\"
胡道长眼睛亮了，他从怀里掏出个铜匣，里面是修菜筐剩下的铜片。
指尖翻飞间，铜片竟拼成个莲花状的器物，中心嵌着块云栖去年送他的田黄石——那是她在菜地里捡的，说\"种地的石头最能聚生机\"。
\"冯书生、吕书生！\"云栖的声音开始发颤，沈砚悄悄往她体内渡了缕灵力，\"等放大器启动，你们用离火符和竹简残页引方向，必须精准打进漏洞里。\"
冯书生把符纸按在胸口：\"我记着去年你教我认谷种时说的，'风往哪边吹，穗子就往哪边倒'，这符我准能引对方向。\"
吕书生摸了摸怀里的竹简：\"农典里'耕者顺天'那句，我抄了百遍。
这漏洞，就是天给的机会。\"
沈砚突然把她往身后带了半步：\"我带铁师姐和青鸾守着光罩，若有地火窜进来......\"他没说完，玄铁剑已经出鞘，剑鸣盖过了外面的轰鸣。
铁师姐把染血的玄铁剑往地上一插：\"我守左边，青鸾守右边，这光罩要破，先踩着我的尸体！\"锡道长的青鸾长鸣一声，金芒从羽尖迸发，在光罩内侧织了层金网。
云栖感觉有热流从四面八方涌来：汪药师的丹药在丹田炸开，是清甜的药香；胡道长的放大器贴着她掌心，铜锈味里混着田黄石的土腥；沈砚的灵力裹着冷梅香，像条温暖的河；连蔡道长的阵纹都在她脚下亮起来，是熟悉的护心丹气息。
\"起！\"她大喝一声。
胡道长的放大器突然发出蜂鸣，十道不同的灵力顺着铜莲花的纹路汇作一束，金红中掺着青、白、墨色，像根烧红的铁棍。
冯书生的离火符当先窜出，吕书生的竹简残页紧随其后，两道流光裹着那束灵力，精准扎进漩涡中心的漏洞。
\"轰——！\"
紫芒漩涡剧烈震颤，像被戳破的气球。
地脉火灵的嘶吼声渐渐弱了，光罩上的裂纹开始愈合。
方首领的元婴发出垂死的尖啸，黑红光芒碎成星子，散在空气里。
众人瘫坐在地，沈砚的剑\"当啷\"落地，铁师姐靠着青鸾直喘气，胡道长的铜莲花\"咔\"地裂开，却还护着云栖的手。
\"成了？\"石谋士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发颤。
云栖刚要说话，突然听见\"嗤\"的一声轻响。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漩涡中心的漏洞里，缓缓飘出个拳头大的球体。
它黑得像浸了千年的墨，表面爬满暗红纹路，每道纹路都在渗出细小的黑血，滴在地上\"滋啦\"作响，烧出个焦黑的坑。
\"那是......\"吕书生的竹简突然泛起青光，残页上的古字疯狂跳动，\"上古农典里提过！
'幽壤'！
是封禁邪灵的容器！
方老鬼......他一直在养这个！\"
云栖的手又紧紧攥住沈砚。
她能感觉到，那球体里有东西在动，像无数条细蛇，正隔着球体啃噬空气。
\"准备......\"她的话被球体突然炸开的黑雾打断。
黑雾里传来沙哑的笑声，比方首领的声音更阴鸷，更古老。
沈砚把她护在身后，玄铁剑重新出鞘，剑身上的冷梅纹泛起青光。
铁师姐的玄铁剑跟着嗡鸣，锡道长的青鸾展开双翅，金芒如刀。
黑雾越扩越大，在众人头顶凝成张青面獠牙的鬼脸。
它的眼睛扫过云栖时，她后颈的平安结突然发烫——是之前那抹绿光，正从结里渗出来，裹住她的手腕。
鬼脸的笑声顿了顿，化作刺耳的尖啸：\"农神的残念？
有意思......\"
云栖盯着那团黑雾，突然想起农典里的另一句话：\"耕者，种的是生机，破的是死局。\"
她摸了摸发烫的平安结，又看了看身边东倒西歪却仍在咬牙起身的众人——沈砚染血的衣襟，胡道长裂了的铜莲花，汪药师苍白的脸。
这些生机，比任何法宝都锋利。
黑雾里的鬼脸还在笑，可云栖已经握紧了沈砚的手。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苏醒，像春芽顶开冻土，像种子挣破硬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