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瑶的指尖刚从光脑屏幕上移开，悬浮车的智能系统已自动转向。
她望着窗外倒退的星轨，喉间泛起一丝铁腥气——那是探测仪紧贴掌心时，因过度震动擦破皮肤渗出的血。
"许殇。"她低头用舌尖舔了舔指腹的血珠，探测仪的红光在掌心跳动如活物，"去地府核心区。"
玉坠里的鬼火骤然凝实，化作半透明的狼首，獠牙几乎要抵住她耳垂："你闻见了？"
"冥气里混着焦糊味。"戴瑶扯松领口，金属徽章硌得锁骨生疼，"像有人在强行撕开什么。"
悬浮车穿越星际与幽冥的交界线时，挡风玻璃蒙上一层青雾。
许殇的鬼火"轰"地炸开，在车内凝成幽蓝屏障，青雾触到屏障便发出刺啦声响，像热油里撒了把盐。
"到了。"戴瑶按下开门键，冷风裹着腐叶味灌进来。
她踩上地面的瞬间，探测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红光连成一片，在半空投射出扭曲的地图——本该稳定的地府核心区，正中央出现个不断扩大的黑洞状阴影。
"不是自然波动。"许殇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千年玄铁，鬼火在他指尖凝聚成战戟虚影，"有人在撬封印。"
戴瑶的光脑在这时震动，匿名通讯提示闪烁三次后，自动跳转到藏书阁的三维坐标。
她望着那个标着"星"的发信人标识，瞳孔微缩——阿星从不在明面上联系她，上一次他这么做，还是月棱星遗迹崩塌前三天。
藏书阁的木门在戴瑶推过时发出呻吟，霉味裹着纸页的陈香扑面而来。
最里层的暗格里，阿星缩成团，后背紧贴着刻满符咒的砖墙。
他的指尖掐进古籍封皮，指节白得透光，看见戴瑶的瞬间，喉结上下滚动："我查...查到了。"
"别急。"戴瑶蹲下身，探测仪的红光扫过他颤抖的手腕——那里有道青紫色勒痕，像被无形的手攥过，"谁找过你？"
阿星摇头，指甲在古籍上抠出个缺口："九幽之门...三百年前被地府联军封印，用的是七十二位鬼将的精魄。"他掀开泛黄的纸页，露出半幅残缺的阵图，"现在...封印松动了。"
话音未落，穿堂风突然倒灌。
戴瑶直觉不妙，反手将阿星拽到身后，探测仪的红光骤然暴涨。
可那道黑影比风更快——灰袍掠过她发梢时，她闻到了血锈味，再看怀里，阿星的古籍已不翼而飞。
"你们根本不懂它的价值。"
阴恻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戴瑶抬头，正撞进一双充血的眼睛——阿幽站在梁上，灰袍下摆垂着带血的符咒，左手攥着古籍，右手食指抵在唇上，"那是通往真正力量的钥匙，不是什么破封印。"
许殇的战戟虚影"唰"地穿透房梁，阿幽却像团黑雾般消散，只余下几片碎纸飘落在戴瑶脚边。
她弯腰捡起，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子时，废矿星"，指尖骤然收紧。
"追？"许殇的鬼火在她身侧凝成实体，发梢都沾着幽蓝火星。
戴瑶摇头，将碎纸塞进探测仪的卡槽："先处理阿虎的人。"她指腹摩挲着探测仪边缘，那里正跳动着新的信号——十公里外，七道鬼气连成线，像铁链般锁住了禁地入口。
果然，当他们走到禁地道口时，七尊鬼将已列成战阵。
为首的红甲鬼将手持斩魂刀，刀身映出戴瑶冷白的脸："我家大人说，若戴小姐愿合作，这股力量...可以分你三成。"
"三成？"许殇嗤笑一声，战戟虚影扫过鬼将的甲胄，在其上留下焦黑痕迹，"他该问问自己，能不能活过今晚。"
鬼将的瞳孔骤然收缩，刀身震颤着发出哀鸣。
戴瑶望着他退后两步的踉跄，突然注意到他腰间挂着的玉牌——那是阿虎私军的标记，刻着的"镇"字边缘，有新鲜的刮擦痕迹。
"回去告诉阿虎。"她扯下胸前的"文明守护者"徽章，抛向鬼将，金属碰撞声在阴风中格外清脆，"他想要的不是控制，是活命。"
鬼将捡起徽章的瞬间，探测仪在戴瑶掌心再次震动。
这次的信号来自废矿星方向，频率稳定得诡异，像某种呼吸——绵长，却带着吞噬一切的饥渴。
许殇的鬼火突然缠住她手腕，温度比往常低了几分："废矿星的冥气，在往同一个点汇聚。"
戴瑶望着探测仪上跳动的坐标，嘴角勾起冷笑。
她摸出通讯器，给阿蝶发了条消息："查废矿星近三月的货运记录，重点找符咒、玄铁，还有...活人的血。"
夜风卷起她的发梢，远处传来阿幽的笑声，混着冥气的嘶鸣，像根细针戳进耳膜。
戴瑶握紧探测仪，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微弱共鸣——那是属于宝藏的震动，更是属于敌人的破绽。
"他以为布个法阵就能引动冥气？"她转头看向许殇，眼底的光比鬼火更亮，"正好，我缺个试刀的。"
废矿星的夜空下，阿幽将最后一道符咒按进岩缝。
他望着脚下由血线勾勒的阵图，听着地底传来的闷响，舔了舔嘴角："很快了。"
月光漫过他手中的古籍，封皮上的"九幽"二字，正渗出暗红的光。
废矿星的岩缝里渗出暗红血线，像大地裂开的伤口。
阿幽跪坐在阵眼中央，灰袍下摆被冥气染成深紫，他指尖沾着自己的血，在最后一块碎石上画出扭曲符文。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岩层表面浮现蛛网似的裂纹——那是被他强行撬动的冥气在撕扯空间。
"成了！"他仰起头，喉间溢出癫狂的笑，眼球上布满血丝，"只要冥气汇聚到临界点，九幽之门的缝隙就能再撕开半寸......"
"半寸？"戴瑶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从他头顶劈落。
阿幽猛地抬头，正看见她站在崩塌边缘的巨石上，探测仪在掌心烧得发红，"足够把你这副臭皮囊碾成渣。"
许殇的鬼火紧随其后。
他本就苍白的脸在幽蓝火焰中更显冷硬，战戟虚影穿透岩层，在阿幽身侧炸开幽光："冥气是地府的血脉，不是你能玩弄的燃料。"
阿幽瞳孔骤缩，灰袍下的手指死死抠进岩缝。
他能感觉到冥气的流动被许殇的力量强行截断，阵图边缘的血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你们懂什么？"他突然暴起，将古籍拍在阵眼中央，"这是超脱轮回的契机！
当年那些老东西封印它，不过是怕有人比他们更强大——"
"住口！"许殇的战戟重重砸在阵图上，鬼火如活物般钻进血线，瞬间将其灼成焦黑。
阿幽发出惨叫，胸口浮现出与阵图同源的灼伤，整个人被冲击力掀飞，撞在五米外的岩壁上。
"探测仪记录到冥气流速下降37%。"戴瑶跳落地面，鞋跟碾碎一片焦黑血痂，"但岩层结构已经受损。"她抬头看向不断剥落的碎石，探测仪红光扫过裂隙，"三分钟内会有小型崩塌。"
"那就让他当垫脚石。"许殇的鬼火裹住戴瑶的腰，将她拽向安全区。
阿幽却在这时发出尖锐的笑声，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手指蘸着血在岩壁上画了道符号："你们以为阻止得了？
我早让人在矿脉里埋了十箱引魂香——"
"轰！"
话音未落，左侧矿道突然喷出青雾。
戴瑶的探测仪疯狂震动，红光几乎刺瞎人眼："是冥气漩涡！
他用引魂香把散落在矿脉里的残魂聚成了引子！"
许殇的鬼火骤然暴涨，在两人头顶凝成半圆屏障。
碎石砸在屏障上发出闷响，冥气漩涡裹着残魂的尖啸撞上来，在屏障表面撕出蛛网裂纹。
戴瑶咬着牙调出光脑，快速输入指令："阿蝶的货运记录查到了——废矿星上周进过十二箱引魂香，货主是......"
"戴小姐。"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戴瑶反手摸向腰间的激光匕首，却在看清来人时顿住——阿雄靠在不远处的矿车残骸上，星际联盟的银质徽章在幽光中泛着冷光，"别紧张，我只是来递句话。"
许殇的鬼火瞬间转向，却被戴瑶按住手腕。
她盯着阿雄指尖转着的微型光脑，那上面跳动着实时更新的冥气数据："联盟的观察者什么时候改行当说客了？"
"星际联盟不想看到地府核心区崩溃。"阿雄上前两步，靴底碾碎一片焦土，"我们可以提供反引力装置稳定岩层，量子干扰器阻断冥气异常流动——条件是事后共享所有数据。"
戴瑶垂眸看向探测仪，表面的纹路正随着冥气波动微微发亮。
她能感觉到仪器在贪婪吸收数据，那是比任何联盟技术都珍贵的宝藏："这是地府的事，也是我的战场。"她扯出个带刺的笑，"再说了......"探测仪突然在掌心发烫，她借势将手按在阿雄的光脑上，"你们的干扰器，未必比我的老伙计管用。"
阿雄的瞳孔微缩。
他看着自己光脑上突然跳乱的数据流，又瞥见戴瑶探测仪表面流转的红光，突然低笑一声："聪明的选择。"他倒退两步，融入阴影，"但记住，当你需要梯子的时候......"
"梯子？"戴瑶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探测仪的震动逐渐平息，"我更擅长拆别人的梯子。"
许殇的鬼火收敛成狼首玉坠，落在她颈间："他在试探你的底牌。"
"正好，我也在试探他的。"戴瑶摸出通讯器给阿蝶发了条加密消息，"让她查阿雄最近接触过的所有势力——特别是和地府旧部有联系的。"
岩层的轰鸣渐弱，冥气漩涡被许殇的力量压制成细流。
戴瑶弯腰捡起半片被烧焦的引魂香，凑到鼻端轻嗅："有股龙涎香的后味......是东极洲的古法配方。"她将碎片收进密封袋，"阿幽的帮手，比想象中更老。"
"老到能翻出三百年前的封印术。"许殇的声音突然沉下去，他望着远处仍在渗血的阵眼，"阿星给的残页里，七十二鬼将的精魄封印......我见过。"
戴瑶的呼吸一滞。
她望着许殇攥紧的右手，指节因用力泛白——那是他回忆起被背叛时才会有的动作。"回营地。"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我需要把今天的数据和残页对照。"
临时营地搭在废矿星边缘的安全区。
戴瑶将探测仪连上光脑，全息屏上立刻跳出复杂的能量图谱。
她翻开从阿星那里抢回的残页，泛黄纸页上的阵图与图谱慢慢重合，最终在中央形成个旋转的黑点："这是......"
"九幽之门。"许殇站在她身后，阴影笼罩住全息屏，"三百年前，地府联军用七十二鬼将的精魄封印了它。
门后是......"他喉结滚动，声音低得像叹息，"是连鬼帝都不愿提及的禁忌。"
戴瑶抬头看他。
月光透过防护帐篷的缝隙，落在他眼底，照出深处翻涌的暗色。
她突然握住他冰凉的手："所以你当年被背叛，和这扇门有关？"
许殇没有回答。
他望着帐篷外的夜空，冥气在星轨间流动，像条泛着幽蓝的河。
就在这时，他突然浑身一震，右手不受控制地按上心口——那里的战神印记正在发烫，像被火炭灼烧。
"许殇？"戴瑶察觉他的异常，"怎么了？"
他摇头，却无法忽视体内翻涌的震颤。
那震动从心脏开始，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蔓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呼唤他的名字。
他望着九幽之门所在的方向，喉间溢出破碎的低吟："是......是它在......"
"什么？"
许殇闭了闭眼，将涌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他握住戴瑶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战神印记的热度透过皮肤传到她掌心："有东西在唤醒它。"
戴瑶能感觉到那震动越来越强，像某种远古的战鼓在苏醒。
她望着许殇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探测仪在废矿星记录到的异常波动——那频率，和他体内的震动，竟完全吻合。
帐篷外，冥气突然剧烈翻涌。
许殇的狼首玉坠从颈间滑落，鬼火在黑暗中凝成狼瞳，死死盯着九幽方向。
戴瑶的探测仪同时发出轻鸣，红光映亮两人交握的手。
某种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