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瑶的指尖刚触到许殇后颈的冷汗,他整个人便像被抽走了脊梁骨似的往下坠。
她慌忙托住他的腰,却见他喉间溢出的血珠顺着下巴滴在自己手背,烫得她猛地一颤。
"许殇?"她蹲下来,手掌按在他胸口,能清晰摸到他心脏疯狂撞击肋骨的节奏,"许殇你醒醒!"
许殇的睫毛剧烈颤动,眼尾泛起不正常的红。
他无意识地攥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皮肉里,喉间溢出破碎的呓语:"锁......那不是门,是锁......里面的东西在撞......"
"他的眼神不对。"阿麟突然退后两步,玄色道袍扫过地面的碎石。
这个向来挺直腰板的守护者此刻缩着肩膀,瞳孔里映着许殇额角跳动的金红色纹路——那是战神印记,正顺着他的血管往太阳穴爬,"他已经不完全是他自己了。"
戴瑶的后颈窜起寒意。
她顺着阿麟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许殇原本墨黑的眼仁里浮着金斑,像两团烧得太旺的鬼火,随时要把理智烧穿。
她想起三天前在鬼市翻到的古籍,上面说地府战神的力量源于冥河本源,若本源动荡......
"必须立刻封印!"阿虎的黑鳞马突然扬起前蹄,铁蹄踏碎地面的镇魔纹。
这位地府传统势力的代表攥着腰间的鬼头鞭,蛇鳞甲在幽光下泛着冷光,"战神之力被污染不是第一次了,三百年前他护着叛将小槐时就出过岔子!"
戴瑶猛地抬头。
她注意到阿虎说"叛将"时喉结明显动了动,像是在吞咽什么谎话。
她挡在许殇身前,探测仪在袖中发烫——这是她启动防御模式的暗号。"你真以为现在封印他能镇得住?"她故意提高声音,看见阿虎的手指在鬼头鞭上收紧,"还是说,你怕他清醒过来,会说出当年是谁往他酒里下了蚀魂散?"
周围的鬼王们明显顿了顿。
阿虎的脸瞬间涨成青紫色,黑鳞马喷着白气往后退了半步——那是心虚的表现。
戴瑶的指甲掐进掌心,她赌对了:三百年前的背叛绝不是许殇一人的错。
"各位,这里是星际公共星域。"一道机械合成音从他们头顶传来。
阿雄的悬浮车不知何时降落在五米外,银质车身上还沾着刚才没来得及收的激光炮焦痕,"我代表星际医疗协会......"
"滚。"戴瑶头也不回。
她能感觉到许殇的体温正在飙升,狼首玉坠隔着两人的衣物烙在她小腹上,烫得她眼眶发酸。
探测仪在袖中震动,她悄悄调整到冥气共振模式——仪器屏幕上,许殇的生命体征曲线正和九幽之门的镇魔纹频率重合。
"瑶瑶......"许殇突然攥紧她的衣角,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擦过金属,"疼......"
她低头,看见他额角的金纹已经爬上眉骨。
他的眼泪混着血珠往下淌,在脸上冲出两道红痕。
那副曾在千军万马中劈出血路的鬼面刀,此刻正蜷缩在他脚边,刀身布满蛛网纹,像在害怕什么。
"别怕。"戴瑶俯下身,用额头抵住他的,"我在。"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却故意放软声音,"你说门是锁,里面锁着什么?
是当年害你的人?
还是......"
"更可怕的东西。"许殇突然剧烈抽搐,戴瑶被他带得摔在地上,却死死护着他的头。
他的指甲刺破她的后背,血浸透了外衣,"他们用我的血铸锁,用小槐的魂......当钥匙......"
阿幽的呻吟声突然从角落传来。
戴瑶这才注意到那个半透明的女人正撑着断成两截的银铃爬起来,她的手腕还在渗着幽蓝的血,却笑得像个疯子:"原来......原来战神大人早......"
"闭嘴!"阿虎的鬼头鞭破空而来,却被戴瑶的探测仪精准截住。
红光缠住鞭梢的瞬间,她听见探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许殇体内的共振频率突然暴涨,镇魔纹在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
许殇的眼睛彻底变成了金红色。
他缓缓坐起来,戴瑶被他推到身后,能感觉到他后背的肌肉像铁铸的城墙。
狼首玉坠"咔"地裂开一道缝,里面渗出的金红鬼火舔着他的衣襟,将阿虎的鬼头鞭烧成了飞灰。
"他要失控了!"阿麟的声音带着哭腔。
"拦住他!"阿虎抽出腰间的斩魂刀。
戴瑶却在此时握住许殇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几乎要叫出声,却更用力地扣住他的指节:"许殇,我是戴瑶。
你说过要陪我去鬼市吃糖人的,说过要教我认冥器上的古纹......"
许殇的金红瞳孔微微收缩。
他低头看向交握的手,戴瑶手背上还留着他刚才掐的月牙印,正渗着血珠。
他突然剧烈喘息,金纹从眉骨退回太阳穴,额头抵着她的发顶:"瑶瑶......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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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戴瑶抹掉他脸上的血,探测仪在她另一只手亮起绿光——共振频率开始下降,"我带你回家,回我们在α星的小破屋,你躺着,我给你熬......"
"轰——"
九幽之门突然发出轰鸣。
众人惊恐地转头,刚愈合的镇魔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门后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撞门。
许殇猛地抬头,金红鬼火从他眼中窜出,照亮了门后一双泛着幽蓝的眼睛。
他的狼首玉坠"啪"地碎成两半,战神印记顺着他的血管爬满全身,在他背后凝出半透明的战神虚影。
"锁要开了。"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像是有两个声音在同时说话,"而钥匙......"
戴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阿幽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她破碎的银铃在风中作响,掌心捧着一颗幽蓝的珠子——那是刚才从许殇咳血的地方捡的,"是你的血。"
她的笑声混着门后的轰鸣,像一把生锈的刀刮过所有人的耳膜:"三百年了,终于......"
阿幽的笑声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戴瑶耳膜生疼。
她看见那女人染血的指尖在碎石上划出歪扭符文时,后槽牙几乎要咬碎——这个疯子明明被鬼头鞭抽断了三根肋骨,刚才还瘫在墙角像团破布,此刻却像被某种邪祟附了身,指腹与地面摩擦出血沫,在石缝里洇出暗红轨迹。
"逆封!"阿麟的道袍无风自动,他踉跄着扑过来,玄色袖口却被突然喷涌的冥气掀得猎猎作响。
戴瑶这才注意到地面裂开的缝隙里翻涌着墨色雾气,比之前更浓更腥,像被搅乱的粪池,"她要用活人血引开镇魔纹的注意力!
那扇门根本不是封印,是......"
"是牢笼。"许殇的声音突然从戴瑶身后传来。
她惊觉自己不知何时被他护在臂弯里,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她骨头都发颤,可那只扣住她腰的手却在发抖,"他们用我的血当锁芯,用小槐的魂当饵,把更凶的东西......关在门里。"
阿幽的指尖终于按在符文终点。
地面发出闷雷似的轰鸣,裂开的缝隙瞬间扩张成一人宽的深壑,冥气裹着腐叶、断剑、碎玉的残片喷薄而出——那些都是三百年前随许殇战死的鬼兵遗物。
戴瑶的探测仪在掌心烫得几乎要融化,屏幕上的能量曲线疯狂窜向峰值,她甚至能听见仪器内部零件崩裂的脆响。
"瑶瑶!"阿麟的喊叫声被冥气撕碎。
戴瑶看见他抄起桃木剑往阿幽方向冲,却被一道黑鳞挡住——阿虎不知何时挡在中间,蛇鳞甲上的鬼面纹泛着幽光,"急什么?"他舔了舔嘴唇,斩魂刀在掌心转了个花,"看看战神能撑多久,再决定帮哪边。"
戴瑶的指甲深深掐进许殇手背。
她能感觉到他的肌肉在抽搐,像被雷劈中的古树,每一道纹理都在崩裂。
他额角的金纹已经爬过耳后,在颈侧汇成龙形,那是地府战神的专属战纹,可此刻却泛着妖异的紫。"许殇,听我说。"她仰起脸,血珠从下巴滴在他锁骨上,"探测仪能定位符文的能量节点,你帮我稳住气息,我数到三......"
"三。"许殇突然扣住她的后颈,在她耳边低笑。
那声音像碎冰划过玻璃,混着他原本的声线,"来不及了。"
戴瑶的探测仪"叮"地发出蜂鸣。
她扫了眼屏幕,瞳孔骤缩——阿幽画的符文根本不是单环,而是套着九道暗纹的锁魂阵,每道纹路都在吸收许殇外泄的战神之力。
此刻最外层的暗纹已经亮起幽蓝,像九只睁开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许殇心口的狼首玉坠残片。
"逆封仪式的核心是......"阿麟的桃木剑"咔"地断成两截,他盯着阿幽掌心的幽蓝血珠,突然瞪圆了眼,"是战神的命魂!
她要拿你的命魂当引,把门里的东西......"
"放出来!"阿幽尖叫着将血珠按进锁魂阵中心。
冥气突然凝成实质,化作无数半透明的手,抓向许殇的脚踝。
戴瑶被掀得撞在石壁上,却在落地瞬间甩出探测仪——红光精准缠住许殇的手腕,她能听见仪器齿轮崩断的声音,"许殇!
抓住我!"
许殇的金红瞳孔里闪过一丝清明。
他低头看向她,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血沫从齿缝里渗出来:"瑶瑶,别拉我......"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当年在α星的小破屋里,他给她补冥器古纹时的语调,"门里的东西,不是敌人......"
"许殇!"戴瑶拼尽全力拽住他的手腕,探测仪的红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能感觉到他的力量在抽离,像攥着一把正在融化的铁水,"你说过要陪我去鬼市吃糖人的!
你说过要教我认完所有古纹的!"
许殇的身体突然剧烈震颤。
他背后的战神虚影凝出实体,手持鬼面刀,刀身却在不住崩裂。
锁魂阵的幽蓝暗纹爬满他的小腿,每爬过一寸,他的皮肤就泛起青灰。
戴瑶看见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冥气掀起的气浪卷得向后跌去。
"我不能停......"许殇的声音混着战神虚影的轰鸣,像从极深的井底传来,"门那边......有我在等的人......"
冥气突然暴涌。
戴瑶眼前一片模糊,只能抓住最后一幕:许殇的狼首玉坠残片突然发出刺目金光,在他胸前凝成一道门形光痕。
他抬起手,指尖几乎要触到那道若隐若现的光,金红的眼泪混着血珠砸在光痕上,溅起细碎的星芒。
九幽之门的轰鸣盖过了一切。
戴瑶被气浪掀得撞在阿雄的悬浮车上,金属外壳凹陷的声响里,她听见许殇最后一句话,混着门后铁链拖拽的闷响,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小槐......我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