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人对着苏月棠深深鞠了一躬,满脸愧色:
“苏同志,对不起。刚才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谢谢你救了我爷爷。”
苏月棠缓缓起针,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次施针,极其耗费心神。
她摆摆手,语气平和而谦逊:
“不必如此,关心则乱,我能理解。林老爷子的情况只是暂时稳定,后续的调理还需费心。”
她这般宠辱不惊的态度,更让人心生好感。
这时,林建业也抓着配好的药匆匆赶回。
或许是针灸起了效果,原本水米难进、吞咽反射微弱的林老爷子,竟然奇迹般地将一碗浓黑的药汁咽了下去。
看到药被成功喂下,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微放松。
林家众人围着苏月棠和虞老爷子,感激涕零,语无伦次地道谢。
虞老爷子看着沉稳大气、医术精湛的外孙女,心中的骄傲和喜悦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捋着胡须,毫不吝啬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夸赞:
“棠棠今日不仅救了林老哥的命,更是让我这老头子开了眼界。这手针灸之术,这辨证开方的功力,假以时日,成就必不可限量。我虞家,后继有人啊!”
林建业看着虞老爷子对苏月棠那份非同寻常的亲近与维护,心中疑惑,忍不住问道:
“虞叔,看您对苏同志如此看重,莫非……苏同志是您新收的入室弟子?”
虞老爷子闻言,朗声一笑,笑声中充满了自豪。
他环视了一圈在场众人,声音洪亮而清晰地开口:
“建业,你猜错了,棠棠并非我的弟子。”
他顿了顿,伸手轻轻拍了拍苏月棠的肩膀,眼中带着无比的珍视和宠溺,一字一句道:
“她是我那小女儿清筠留在世上的血脉,是我虞振凡的亲外孙女!”
此言一出,除了叶彦明和林晚秋,林家众人都是满脸震惊,没想到苏月棠不仅医术高超,竟还有这样的身世。
苏月棠抬眸,看着虞老爷子那布满皱纹却因激动而泛红的脸庞,还有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自己身份的骄傲与疼爱,心中最后一丝隔阂也随之消融。
哪怕没有血缘关系,她也愿意将虞老爷子看作自己的外公,把虞家人当作是自己家人。
尘埃落定,已是后半夜。
林老爷子情况稳定下来,虞老爷子、虞清江、苏月棠和叶彦琛四人一起离开了林家。
先将虞老爷子送到虞家院门口,夜风微凉。
苏月棠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老人略带疲惫的面容,轻声道:
“外公,今天您也累坏了,回去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这一声自然而然的“外公”,清晰、温暖,不再带有任何迟疑。
虞老爷子正准备迈步的脚步骤然停住,浑身猛地一颤。
他缓缓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月棠。
昏黄的路灯下,他的眼眶迅速泛红,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是用力地、重重地握住了苏月棠的手,眼泪终究是没能忍住,滚落下来。
苏月棠心中酸涩,反手紧紧握住老人颤抖的手。
她目光转过,看向一旁同样面露疲惫却眼神欣慰的虞清江,也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轻声道:
“二舅舅,您也辛苦了。”
虞清江先是一怔,随即,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郑重应道:
“哎,不辛苦。”
夜色中,三人相视一笑,温暖的亲情在寂静里无声流淌。
第二天,因手臂骨折需要静养,叶彦琛难得地留在了家里,没去部队。
吃完早饭,苏月棠先帮叶彦琛换了药,又重新帮他包扎了手臂的绷带。
她低垂着眼睫,神情专注,阳光在她细腻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叶彦琛靠在床头,目光落在她身上,连日来的紧绷和疲惫似乎在这样宁静的时光中被悄然抚平。
他伸出未受伤的右手,轻轻揽住苏月棠的腰,将她带向自己。
苏月棠猝不及防,低呼一声,下意识地用手撑住他的胸膛,生怕碰到他左臂的伤处,身体有些僵硬地被他圈在怀里,一动不敢动。
“阿琛,你的伤……”
“没事,让我抱一会儿。”
叶彦琛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抹的依赖和倦意。
他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臂弯微微收紧。
经历过生死边缘的徘徊,再次拥抱着失而复得的温暖,让他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悸动与满足。
苏月棠感受到他平静外表下涌动的情绪,心头一软,放松身体,顺势靠在他怀里,任由这份无声的温存流淌。一时间,房间里只有彼此交织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然而,没过多久,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苏月棠吓了一跳,慌忙轻轻推了推叶彦琛。
叶彦琛眼底闪过一丝遗憾,但还是松开了手臂,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着,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林瑜冬,语气中带着感激:
“三哥,三嫂,没打扰你们休息吧?我来接三嫂去家里给爷爷施针。”
“不打扰,我们正准备过去。”
叶彦琛面色不变,转身看向苏月棠,“我陪你一起去。”
去往林家的路上,林瑜冬坐在副驾驶,几次通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的苏月棠,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苏月棠察觉到了,主动开口:
“小冬,你有什么事吗?”
林瑜冬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终于忍不住问道:
“三嫂,那个,芸妹她……她现在怎么样了?有什么消息吗?”
苏月棠的眼中露出一抹了然,温和答道:
“芸妹还在进行封闭训练,期间不能与外界联系。这是规定,你不用担心。”
林瑜冬眼中闪过一丝明失望,喃喃道:“还在训练啊……”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转换话题:
“对了,没想到三嫂竟然是虞爷爷的外孙女,真是太好了,恭喜你们一家人团聚!”
“谢谢。”
苏月棠微笑着接受了他的祝福。
到了林家,虞老爷子正和林建业说着话。
见到苏月棠的身影,他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天知道,因为昨天苏月棠那一声“外公”,他几乎一夜未眠,只等着今天再见到自己的外孙女。
施针后,林老爷子的气色又好了不少,甚至能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节。
虞老爷子在一旁仔细观摩苏月棠的针法,不时点头,眼中满是欣赏与骄傲。
治疗结束,林家人千恩万谢地将他们送到门口。
虞老爷子看着苏月棠,脸上带着欣慰,却又有一丝犹豫。
苏月棠见状,轻声询问:“外公,您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