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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军着名爱国将领于学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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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收音机里的原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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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10月16日的北京,秋阳将西跨院的葡萄架染成琥珀色。七十三岁的于学忠握着德国造的园艺剪,正为那株山东带来的石榴树修剪残枝。剪刀咬合枯木的脆响里,他突然听见屋里传来收音机调频的沙沙声。

"爷爷!快听广播!"孙女小梅的声音穿透纱窗,"新疆罗布泊有大事!"

老将军的手悬在半空。自从三年前从国防委员会卸任,他习惯了这种赋闲生活——清晨打一套八段锦,上午读报写字,下午料理花草。但此刻剪刀上的反光突然刺眼起来,像当年战场上的弹道轨迹。

收音机里传来播音员激昂的声音:"今天十五时,我国在西部地区成功爆炸了第一颗原子弹,打破了超级大国的核垄断..."

剪刀"当啷"掉在青砖地上。于学忠的膝盖撞翻了矮凳,他却浑然不觉。那个在台儿庄用大刀砍卷刃的右手,此刻正死死攥住葡萄架的木柱。阳光透过叶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恍若二十七年前临沂战场上飘摇的烽烟。

"乖乖..."他下意识吐出山东战场时的口头禅,喉结上下滚动。记忆如倒灌的潮水——1938年徐州会战,日军重炮将整排东北军士兵炸成血雾;1940年鲁南反扫荡,燃烧弹把李家峪烧成焦土。而现在,广播里说的是一颗相当于两万吨TNT的炸弹。

厨房传来瓷碗碎裂的声响。老伴的惊呼与广播里的欢呼声混在一起:"老头子!这...这原子弹是不是比美国扔日本的那个还厉害?"

于学忠弯腰捡剪刀时,忽然听见遥远的炮声。那是1937年冬的临沂,零下二十度的严寒里,五十一军将士的鲜血刚渗出伤口就冻成冰碴。时任第三集团军总司令的他,正举着望远镜观察日军第九师团的装甲部队。

"总司令!坂本支队突破我左翼阵地!"满脸硝烟的李振唐拖着中弹的腿爬进指挥部,"弟兄们...没子弹了..."

记忆中的自己抽出中正剑:"传令警卫连上刺刀!"话音刚落,日军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弹就掀翻了指挥所顶棚。弹片削断电话线时,他看见通讯兵小王被气浪抛向空中,年轻的身体像破布娃娃般散开。

"于老?于老!"真实的呼唤将幻象击碎。于学忠惊觉自己正站在石榴树下,掌心被剪刀划出殷红的口子。退休的军医处长张济民不知何时到的,正用纱布按住他流血的手。

"血压有点高。"张济民把听诊器从老人胸前移开,看了眼屋檐下的收音机,"这消息太突然,您得控制情绪。"

于学忠摆摆手,目光落在院墙上的《中国地图》。西北角那片标着"罗布泊"的荒漠,此刻在他眼中化作沸腾的火海。他突然想起1945年重庆谈判期间,那个美国记者展示的广岛照片——钢筋如面条般扭曲,人影永远烙在台阶上。

"当年要有这个..."他摩挲着地图上山东的位置,喉头泛起苦味。1942年5月,日军对鲁苏战区发动"五一大扫荡",两万将士用血肉之躯阻挡坦克。若当时中国有这样的大杀器...

收音机切换成《歌唱祖国》的旋律。于学忠突然挺直佝偻的背,对着西北方向敬了个标准军礼。阳光将他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出鞘的武士刀斜插在青砖地上。

下午三点二十分,门铃响起。于学忠透过门缝看见李振唐灰白的平头,老部下左手拎着二锅头,右手攥着本《现代军事》杂志。

"老长官!"六十五岁的退役上校嗓门仍像在战场上,"我带了特供酒!今天非得..."话音戛然而止——他看见茶几上已经摆着半瓶喝剩的茅台。

两个老人相视一笑。于学忠接过杂志,封面正是原子弹爆炸的蘑菇云照片。内页某篇用红笔圈出的文章标题赫然是《论核威慑下的传统军事思想变革》。

"您看第七页。"李振唐凑过来,身上还带着秋风的凛冽,"美国佬说咱们至少落后二十年,结果..."他拇指划过杂志边缘,发出嗤笑。

于学忠的阅读被老花镜打断。他摘下眼镜,用绒布擦拭镜片时,忽然问:"振唐,记得四三年打莒县吗?"

"咋不记得!"李振唐灌了口酒,"鬼子用毒气弹,咱们用土炮还击..."他突然明白老长官的思绪,声音低下来,"现在一颗原子弹,抵得上百万雄师啊。"

窗外传来孩子们的欢呼声。附近小学正在操场举行庆祝活动,稚嫩的《义勇军进行曲》飘进院落。于学忠走到书柜前,取出个红木匣子。掀开时,里面静静躺着青天白日勋章、宝鼎勋章,以及一枚磨损严重的铜质奖章——那是1933年长城抗战后颁发的。

"当年在喜峰口,"他指尖轻抚铜章上的缺口,"二十九军的大刀队夜袭日军营地,砍卷了三百多把刀。"老人突然苦笑,"现在呢?按个按钮就能抹掉一座城。"

李振唐摸出包大前门,火柴划燃的瞬间,两人都看见对方眼中的火光。烟雾缭绕中,收音机开始播放新华社评论:"...这是中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的坚强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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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院门被书包撞开。十二岁的于小梅冲进来,红领巾在胸前跳跃如火焰。"爷爷!老师让我们写原子弹的作文!"她摊开印着**封面的笔记本,"您打过那么多仗,给我讲讲呗!"

于学忠的手悬在孙女头顶,最终落在她肩上。他引孩子到书房,从樟木箱里取出本相册。泛黄的照片上,年轻的他站在临沂城头,背后是密如蛛网的防御工事。

"这是1938年..."老人突然哽住。照片里那些牺牲的将士,他们的血肉之躯在原子弹面前算什么?小梅却指着照片边缘:"这个举旗的叔叔好帅!他后来呢?"

书房陷入沉寂。挂钟的滴答声中,于学忠听见二十七年前的炮火轰鸣。他轻轻合上相册:"他们...都成了天上的星星。"

晚餐时,儿子于建国难得提前下班。这位三十八岁的机械工程师兴奋地谈论着核裂变原理,筷尖在餐桌上画出链式反应示意图。"爸,咱们的于敏构型比美国的T-U构型先进!"

于学忠夹了块老伴拿手的红烧肉,味同嚼蜡。他想起1940年鲁南饥荒,士兵们煮皮带充饥的情景。现在儿子谈论着足以毁灭文明的武器,语气却像讨论新买的自行车。

"...反应堆燃料棒..."儿子的话突然被收音机打断。晚间新闻正在重播声明:"中国政府郑重宣布,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会首先使用核武器..."

"迂腐!"于建国拍下筷子,"美国苏联都瞄准着我们呢!"他转向父亲,"您说是不是?"

于学忠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暮光中,石榴树的影子像极了当年台儿庄战场上的铁丝网。他缓缓起身,军旅生涯养成的挺拔姿态此刻显得格外孤独:"武器再厉害,终归要看拿在谁手里。"

子夜的书房,台灯在稿纸上圈出昏黄的光晕。于学忠的钢笔悬在《回忆录》草稿上方,墨水滴落成核爆蘑菇云的形状。收音机早已关闭,但那个女播音员的声音仍在耳畔回荡:"...东方巨响..."

他翻开作战日记的某一页。1941年9月24日的字迹已经褪色:"今日在蒙阴县遭敌机轰炸,三连全体殉国。黄昏收尸,寻得张德标半截身躯,犹紧握步枪..."

钢笔突然在纸上划出长长的线。老人起身拉开抽屉,取出去年国庆观礼时发的纪念手表。表盖内侧刻着"献给为民族解放奋斗的老战士"。当时**广场上飞过的歼-5战机,与记忆里日军九六式舰载机的轰鸣重叠。

窗外秋虫唧唧。于学忠从书柜顶层取下一个铁盒,里面是张学良1936年送他的镀金怀表。表针永远停在西安事变那天的凌晨四点。指腹摩挲着表壳上的"精忠报国"四字,他突然明白自己整日的郁结何在——那个与他共同发动西安事变的人,此刻正隔着海峡,听着同样的新闻。

稿纸翻到新的一页。钢笔终于落下:"1964年10月16日,中国有了原子弹。若当年汉卿有此利器,东北三千万同胞或许..."写到这里,他划掉后半句,改为:"然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今闻此讯,喜忧参半。"

台灯将老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座正在融化的雪山。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恍若当年五十一军转移时的军号。于学忠摘下老花镜,任泪水滴在勋章绶带上。那些用血肉抵挡钢铁的岁月,在这个原子能时代,究竟该如何安放?

晨光微露时,老伴发现他在书桌前睡着了。收音机里正播放晨间新闻:"...我国成功爆炸原子弹的消息引发世界各国强烈反响..."稿纸上未干的墨迹反射着曙光,最后一行写着:"铁马冰河俱往矣,愿此利器永镇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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