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亮透,苏檀就把布包捆在腰间。
布包里装着母亲的信、三枚灵印,还有顾小满塞的烤红薯——小姑娘说饿肚子走不动道。
顾沉砚往猎刀上抹松脂,刀面映出他紧抿的唇:"李叔走前,我让他在村口撒了碎瓷片。"
"防林月白那拨人?"苏檀把草帽扣在头上。
林月白前儿还在晒谷场骂她"偷了公家的罗盘",指不定要带人截道。
"防更麻烦的。"顾沉砚系紧绑腿,"昨夜我去老猎户家借地图,他说西南山坳最近总响怪声。"
李三槐把猎枪往肩上一扛:"怪声?
我上月打麂子,见林子里有穿青布衫的,脸蒙着,像......"
"玄冥门。"赵六叔突然开口。
他蹲在门槛边修竹篓,竹片在掌心噼啪响,"二十年前,我给檀家老夫人打过机关匣,她提过这名号。"
苏檀手指掐进掌心。母亲信里没写全的"玄影",原是"玄冥"?
顾小满拽她衣角:"姐,我背了五个红薯!"
"走。"顾沉砚扯了扯她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渗进来,"赶在日头毒之前翻过山梁。"
密林里的蝉鸣突然哑了。
顾沉砚突然拽住苏檀后领,把人往树后一按。
李三槐的猎枪已经上了膛,赵六叔的工具箱"咔"地弹出半把刻刀。
"七步外,三个人。"顾沉砚贴着她耳朵,气息扫过耳垂,"中间那个——"
苏檀顺着他目光看。
树影里晃过片青布角,那人弯腰埋东西,后颈有道蜈蚣似的疤。
是北山那次,她在山神庙外见过的!
"埋的是铁蒺藜。"李三槐眯眼,"专扎脚底板的。"
"他们在等谁?"苏檀攥紧腕上的镯子。
镯子今儿格外凉,像在提醒什么。
顾沉砚摸出颗石子,弹向左边的野莓丛。
"有动静!"青布衫的人猛抬头,手往腰间摸——那里别着短刀,刀鞘刻着缠枝莲。
和玉片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苏檀心跳漏了一拍。
"小满。"她弯腰把布包塞给小姑娘,"去东边林子里学鸟叫,要像花喜鹊。"
"好!"小满抓着布包就跑,小辫上的红绳晃得人眼晕。
青布衫的人果然追过去:"小丫头片子!"
"走。"顾沉砚拽着苏檀往右边绕,靴底几乎没沾地。
他们猫到块岩石后,正看见为首的人从怀里掏东西——是张泛黄的地图,边角画着三座连峰。
"灵源谷......"苏檀屏住呼吸。
那三个字被红笔圈着,和她在雾气里看见的山影一模一样。
顾沉砚突然扑过去。
他的军靴踩断根枯枝,青布衫的人转头,刀光劈来!
苏檀急得跺脚,腕上镯子"嗡"地发烫——空间时间突然慢了十倍!
她看见顾沉砚的影子还悬在半空,青布衫的刀离他后心只剩半寸。
"砚哥!"她喊出声,抄起块石头砸过去。
时间"咔"地归位。
石头正中那人手腕,刀"当啷"落地。
顾沉砚趁机扣住他手腕,反剪到背后。
"说,谁派你们来的?"顾沉砚的拇指压在他麻筋上,男人疼得额头冒冷汗。
"灵脉......归玄冥......"他吐了口血沫,突然咬碎嘴里的东西。
苏檀冲过去时,他已经没了气,手里还攥着半张地图。
"走。"顾沉砚把地图塞进苏檀手里,"他们还有同伙。"
七日后,谷口的老松树落了片松针。
赵六叔摸着石壁上的刻痕,指甲盖蹭过凸起的纹路:"九宫锁。"他从工具箱里掏出个铜制罗盘,"檀家的机关,得三枚灵印。"
苏檀摸出布包里的三枚玉符。
最小的那枚还带着体温——是顾沉砚昨夜塞进她手心的,说"压个吉利"。
"第一枚,生门。"赵六叔指向东南方的凹槽。
苏檀把玉符按进去,石壁发出闷响。
"第二枚,景门。"西北方的凹槽亮起绿光。
"第三枚......"赵六叔突然顿住,"死门。"
苏檀抬头看他。
老人眼里泛着水光:"檀家老夫人说过,开死门的人,要拿命换。"
顾沉砚握住她的手:"我替你。"
"不行。"苏檀抽回手,"这是我娘的东西。"她深吸口气,把第三枚玉符按进死门凹槽。
地动山摇。
谷门"轰"地裂开条缝,霉味混着青草香涌出来。
顾小满扒着门缝往里瞧:"姐,有光!"
祭坛中央的灵核像颗大月亮。
苏檀往前走,脚下的青石板缝里长出藤蔓,缠上她的脚踝。
顾沉砚要跟,被藤蔓拦住,冲她喊:"我在这儿!"
她点头。指尖碰到灵核的瞬间,记忆洪水般涌进来——
母亲跪在祭坛前,血从嘴角滴在灵核上:"檀家世代守灵脉,我以命封玄冥。"
父亲举着火把冲进火场,后颈的疤被火光照得发红:"阿檀,带檀檀走!"
还有个小女孩,蹲在井边哭,手里攥着半块红薯干——那是原主,被林月白推下去前的最后画面。
苏檀浑身发抖。
腕上的翡翠镯突然发烫,"咔嚓"裂开道缝,又"叮"地合住,变成枚素银戒指,戒面刻着缠枝莲。
"灵脉......"她开口,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属于某个人。"
灵核的光突然暗了暗。
顾沉砚冲过来抱住她,身上带着松木香:"怎么了?"
"没事。"苏檀靠在他肩上,听见谷外传来闷雷。
抬头看,天边堆着乌沉沉的云,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云而出。
"姐!"小满举着个野果跑过来,"我在谷口摘的,甜!"
苏檀接过野果。
灵核的光又暗了些,暗得她看清了核里的阴影——那是条盘着的蛇,正缓缓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