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盟的身影在医院走廊墙壁的阴影处,直到那个单薄虚弱的“林续”消失在电梯口,才悄无声息地从消防通道的拐角处闪出。
压低帽檐,最后看了一眼黎蔟病房紧闭的门,眼神复杂。片刻后,他转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
车子七拐八绕,停在城郊结合部一栋不起眼的老旧居民楼下。王盟熟门熟路地上了顶层,推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屋内烟雾缭绕。
吴携靠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旧沙发里,面前的茶几上摊着几张模糊的卫星地图和潦草的笔记,旁边还放着一个啃了一半的冷汉堡。
他正皱着眉,用笔在地图上圈画着什么。
“小三爷。”王盟关上门,声音沉闷。
吴携头也没抬,含糊地应了一声,继续嚼着嘴里的食物。
“人怎么样?”
“黎蔟醒了,伤口缝上了,趴着呢,看着没啥大事。”王盟顿了顿,走到茶几旁,“那个叫林续的转学生,今天去医院看他了。”
吴携手中的笔尖顿住。
他慢慢抬起头,脸上沾着点面包屑,眼神锐利。
“哦?那个身体不好的学生?查到了什么?”
“说是听另一个同学苏万说的黎蔟受伤请假了。他自己身体也不舒服,正好也去医院,就打听顺路去看看。他跟黎蔟是邻居,就住楼上楼下。他起初以为……是黎蔟他爸又动手打人了。”
“邻居?”吴携嗤笑一声,将手里的半截汉堡扔回油腻的包装纸里,拿起旁边半瓶矿泉水灌了一口。他脸上那点凝重被一种玩味兴致的笑意取代。
“呵,可真巧啊。巧得……让人相信!”
他站起身,走到狭小的窗户边,撩开脏兮兮的窗帘一角,看着楼下破败的街景,眼神阴鸷。
“明天,把黎蔟弄出来。那个给他缝针的女医生,叫梁宛的?一起‘请’来。顺便……”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把这位‘好邻居’,林同学,也‘请’来坐坐。”
王盟没有任何意外,只是点头。
“明白。那……黄严那边带出来的‘东西’?”
他指的是那个袭击黎蔟时掉出来的盒子还有黄严。
“打包,送去给小花!或者……”他眼中闪过一丝恶意的光芒,“直接扔到昕月饭店张衵山那门口!”
“好。”王盟应下,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这间充满烟味和压抑气息的屋子。
顶楼出租屋。
‘林续’予恩,站在同样狭小的窗前。窗外是沉沉的夜幕,对面单元楼下申琼家的窗户依旧一片漆黑,死寂无声。
这两天一点动静都没有?予恩无声地扯动了一下嘴角。恐怕不是不在家,而是……在忙着跟汪家的人用隐秘的方式“对接”吧?黎蔟背上的图腾,就是最好的信号。
第二天清晨。
‘林续’予恩背着那个半旧的书包,像往常一样,沿着通往学校的僻静小路走着。他脚步虚浮,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按着腹部,完全符合一个本就病弱还有肠胃炎未愈的高中生形象。
刚走出小区后门没多远,一种被盯上、黏腻冰冷的窥视感,上升后背。
来了。
‘林续’予恩眼底深处掠过嘲弄。他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走,不经意的放慢脚步,呼吸也带上了几分急促,仿佛身体很难受。
经过一段两边都是高墙、行人稀少的巷子时,‘林续’予恩停下脚步,扶着粗糙冰冷的墙壁,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肩膀微微颤抖。
看上去虚弱不堪,毫无防备。
就是现在!
身后传来快速接近的脚步声!
予恩像是毫无所觉,依旧在剧烈的咳嗽中。
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从后方探出,捂住了他的口鼻!一股刺鼻的、带着甜腻气味的药水瞬间侵入鼻腔!
“唔……”‘林续’予恩的身体一僵,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眼神“惊恐”地瞪大,随即迅速失去焦距,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
意识陷入黑暗前,他“看”到一张模糊的、王盟手下的脸。
刺眼的强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
后颈传来一阵被重击后的钝痛。
予恩‘林续’——缓缓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那盏散发着惨白光芒、嗡嗡作响的日光灯管。
空气里弥漫着烟草和某种金属锈蚀的混合气味。
他发现自己正靠坐在一张冰冷的、布满划痕的旧木椅上,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反绑在椅背后。
视线转动。
旁边一张同样破旧的方桌上,黎蔟正趴在那里,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迷茫,身体微微颤抖着,显然后背的伤口还在作痛。
他旁边坐着那个此刻金丝边眼镜歪斜、头发凌乱的女医生梁宛。
她的双手没被捆,脸色难看,强作镇定着,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惧。
而正前方,几步开外。
吴携就坐在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靠背椅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他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眼神正饶有兴致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刚刚“苏醒”过来的‘林续’。
王盟和另外两个眼神凶狠、气息彪悍的手下,站在客厅角落处,冷冷地注视着屋内这三个“猎物”。
‘林续’予恩的目光先是茫然地扫过周围破败的环境——裸露的水泥墙,堆放的杂物,紧闭的铁门。然后,他看到了趴着的黎蔟,眼中立刻涌上真实的“惊恐”和担忧。
“黎……黎蔟?你……你怎么也……”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和虚弱。
接着,他的视线才“终于”落到了正前方那个掌控着一切、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身上。
吴携嘴角的笑意加深,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探究。
‘林续’予恩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像是受惊的小兽。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被椅背和绳索束缚住。
眼睛惶恐不安地看着吴携,那双颜色偏浅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生理性的水汽,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和属于少年的无助,小声地问。
“你……你是谁?想……想做什么?”他慌乱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黎蔟和梁宛,声音充满了恐惧,“我们……我们都是学生……没……没什么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