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的脚步在一块青黑色巨石前顿住。
月光从云层裂隙漏下，恰好照亮石面凹陷处——那里躺着一块巴掌大的玉石，表面流转着淡金色光晕，像被揉碎的星子渗进玉质里。
他喉结动了动，指尖刚触到玉面，便有热流顺着经脉窜入丹田，像饮下一口陈年老酒，浑身毛孔都舒坦地张开。
"无痕！"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伍明月的裙角扫过灌木丛，发间银簪在月光下划出细亮的线。
她扶着段清风的肩膀喘粗气，后者腰间佩刀还沾着血，显然刚解决了几个追兵。
"这就是..."段清风粗犷的声音突然发涩，他盯着玉石的目光像被钉住，握刀的手背青筋凸起，"好强的气，比我在极北冰原见过的千年寒铁还要沉。"
伍明月没说话。
她指尖轻轻颤抖着抚过石面，发梢垂落时扫过叶无痕手背，带起一片温热。
叶无痕侧头，正撞进她眼底的星芒——那抹光亮比玉石更灼人，让他想起百年前初遇时，她举着火把站在山洞口，说"我带你找出去的路"。
"是它。"叶无痕收回手，玉石表面的光晕忽然明了几分，像在回应他的确认。
"交出来。"
阴恻恻的声音从三人背后炸开。
叶无痕旋身时带起一阵风，恰好接住伍明月后退的身形——不知何时，十余个黑衣人已呈扇形围拢，为首者面巾下的眼睛泛着青灰色，正是先前被他击退的那拨人的头目。
"你们追了三天三夜，就为这个？"叶无痕将伍明月往段清风身后推了推，右手虚按在剑柄上。
剑鞘是他亲手用沉木削的，此刻贴着掌心的温度比平时烫了几分。
"邪灵宗要的东西，没有拿不到的。"青眼头目舔了舔嘴唇，袖口滑出半尺长的淬毒短刃，"何况...这玉里锁着的，是能让人永生的秘密。"
永生。
这两个字像重锤砸在叶无痕心口。
他想起系统面板上永远增长的寿元条，想起沉睡百年后醒来，曾经的挚友化作枯骨，曾经的城池沦为废墟。
此刻玉石里翻涌的能量，竟与系统觉醒时的波动有几分相似——难道这不是巧合？
"无痕！"段清风的断喝拉回他的神智。
青眼头目已带着手下扑来，短刃破空声像群蜂嗡鸣。
叶无痕旋身拔剑，寒芒掠过第一个黑衣人咽喉时，余光瞥见伍明月抽出腰间软剑，剑锋挑开刺向段清风后心的匕首；段清风则挥刀劈断两人兵器，刀背磕在一人膝弯，闷哼声里那人身子折成虾米。
但敌人太多了。
叶无痕的剑挑飞第三柄短刃时，左肩传来刺痛——不知何时，他背后又绕来两人。
鲜血浸透衣襟，他却感觉不到疼，只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玉石还在巨石上发光，每道波动都像在他识海敲钟：拿我，拿我，你本就该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啊！"
伍明月的轻呼让他瞳孔骤缩。
她软剑被挑飞，退到巨石边时绊了一下，后腰重重撞在石棱上。
青眼头目趁机欺近，短刃直取她咽喉——叶无痕想也不想，脚尖点地跃起，剑锋斜削对方手腕。
"叮！"
金属交击声里，短刃落地，头目腕骨处绽开血花。
叶无痕将伍明月护在身后，这才发现自己胸口也多了道伤口，鲜血正顺着剑穗往下滴。
"够了。"
他的声音突然冷下来。
青眼头目后退两步，脸上却浮起诡异的笑："你以为杀了我们就能独吞？"他指节捏得咔咔响，"整个南域都知道邪灵宗在找'长生玉'，等我们的信号传出去——"
"你们没机会传信号了。"
叶无痕话音未落，剑穗上的血珠突然坠入泥土。
他能清晰感知到，方圆十里内所有活物的气息——三十七个黑衣人，其中五个藏在左侧密林中，两个在他们头顶树冠上。
系统沉睡时增长的感知力，此刻如潮水般涌来。
"清风，左边林子，五个。"他头也不回，"明月，头顶，两个。"
段清风的刀光瞬间撕裂夜色，闷哼声此起彼伏。
伍明月脚尖点地跃起，软剑如灵蛇缠住一人脚踝，借力翻下时另一人已被她肘击太阳穴，软绵绵地坠地。
青眼头目终于露出惧色，转身想逃。
叶无痕剑指一挑，剑锋擦着他耳际钉入地面，将他面巾挑落——那是张布满青斑的脸，眼白泛着浑浊的灰，像泡在尸水里多年。
"邪灵宗，用活人养邪功的..."伍明月扶着巨石喘气，突然盯着玉石的眼神变了，"无痕，玉...玉在动！"
叶无痕转头，只见玉石表面的金纹正在流动，像有生命般朝着他的方向延伸。
他伸手去握，指尖刚碰到玉面，识海里突然炸开一道惊雷——无数画面闪回：婴儿在血池里啼哭，白发老者将玉埋入山谷，黑衣人们举着罗盘在山林里搜寻...
"这是..."他猛地抽回手，玉石金纹骤敛，恢复成温润模样。
"叶公子。"
清甜的女声从谷口传来。
三人同时转头。
月光下站着个穿月白纱裙的女子，发间插着珠花，腕上金铃随动作轻响，哪有半分江湖人的凌厉？
她身后跟着四个持剑的灰衣人，剑穗都是同样的云纹。
"我家主上久仰公子大名。"女子莲步轻移，眼波流转间扫过玉石，"只要公子将长生玉交于我们天云阁保管，主上愿赠公子百年份的玄铁精、三枚破境丹，再许公子一个...任何要求都可满足的承诺。"
叶无痕望着她耳坠上晃动的珍珠，突然笑了："天云阁？
半年前在东郡屠了整个青竹门的，也是你们？"
女子笑容一僵。
"我们只取该取之物。"她身后一个灰衣人冷声道，"叶公子若执意护着这祸胎，天云阁的剑，可不会比邪灵宗的软。"
"哦？"段清风把带血的刀往地上一杵，"老子倒想试试，是你们的剑硬，还是爷爷的刀快。"
伍明月悄悄拽了拽叶无痕衣袖。
他低头，看见她掌心汗湿，却还在朝他笑。
那笑容像颗定心丸，让他心里翻涌的烦躁突然平息。
"各位请回吧。"叶无痕弯腰拾起玉石，触手温凉，"这玉，我护定了。"
月白女子盯着他掌心的玉看了片刻，突然福了福身："那便不打扰公子了。"她转身时金铃轻响，"但公子最好想清楚——长生玉能让人永生，也能让人疯魔。
百年前上一任持玉者，最后可是把自己的亲儿子都煮了汤喝。"
她说完便带着人走了，谷里重新陷入寂静。
叶无痕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面。
伍明月凑过来，轻声道："她是在吓唬你。"
"我知道。"他低头看她，发现她额角有道血痕，"疼吗？"
"不疼。"伍明月摇头，"倒是你..."她伸手去碰他胸前的伤口，被他轻轻握住手腕。
段清风突然重重咳了一声："那啥...我去周围再查查有没有漏网之鱼。"他挠着头往林子里走，刀鞘撞在树干上，惊起几只夜鸟。
叶无痕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低头看向掌中的玉。
月光下，玉面倒映着他的眉眼，还是百年前的模样——系统给他的，是不老的容颜，可此刻他突然觉得，比起永生，有些东西更值得珍惜。
"明月。"他轻声道，"你说，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伍明月将脸贴在他肩窝，"我和清风，永远在你身后。"
夜风卷起她的发，带着淡淡的茉莉香。
叶无痕望着远处渐亮的天际线，突然想起百年前那个雪夜，他从沉眠中醒来，发现所有熟悉的人都已不在，那时他以为自己会永远这样孤独下去。
可现在，他有了要守护的人，有了必须做的事。
"明天，我们离开这里。"他握紧玉石，指节泛白，"去邪灵宗总坛。"
伍明月抬头，眼中有火光跳动："好。"
段清风的声音从林子里传来："都搞定了！
那啥...你们聊完没？
我肚子饿得能吞头牛！"
叶无痕笑出声，拉着伍明月往他那边走。
玉石在掌心发烫，像在回应他的决心。
山谷外，启明星已爬上东边天际，将将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