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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秘史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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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挣扎在贪与不贪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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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张集馨的仕途,发现他始终挣扎于贪与不贪之间,他“想做清官而不能,欲做贪官又不忍”,

最终沦为**体系中的被动共谋者。

被革职后,他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将其悲剧归结为“时势”所致,实则指向整个官僚体系的崩塌。

像张集馨这种“做贪官不够格,做清官没出路”的荒诞处境,在大清腐朽官场比比皆是,最终都被大染缸演变成了贪官。

张集馨的悲剧,并非个人道德的失败,而是一个王朝将“劣币驱逐良币”规则,推向极致的必然结果。

他在《道咸宦海见闻录》中有这样一段自白:

“初任四川按察使,借高利贷送‘到任规’一万二千两,幕僚曰‘前几任皆如此,否则三月必被弹劾’。

吾尝夜观星象,叹书生报国无门,却陷污泥之中。”

张集馨这种从“耻于贪腐”到“无奈接受”,及至“习惯陋规”的转变,

并非个人道德溃败,而是整个官僚体系“逼良为娼”血淋淋的展现。

尽管老张在官场上逐渐成熟,但他内心仍在挣扎。

一次送完总督“节寿礼”后,他在日记中写道:“手持账簿,计算银两相耗,如商贾谋利,心甚愧之。”

又记:“见粮商跪求减免‘漕规’,面有菜色,终不忍严拒,仅减十分之一。”

这种“半推半就”的妥协,暴露了老张尚未完全泯灭的道德感。

【官场现形记】:在张集馨的书中,记载了乐斌的情人和门人两个典型人物,

我们来看看这两个人,是如何搅动甘肃官场的——

陕甘总督乐斌的情人,人送绰号周二奶,外号母老虎,长得颇有几分姿色。

她本是总督府的仆妇,却因与乐斌私通生下一私生子,而后竟摇身一变,成为督署实际当家人。

有意思的是,二奶原有家庭,其老公后来被乐斌一杆子发配到了宁古塔。

二奶的卧室藏着一本“官员孝敬簿”,详细记录着甘肃全省官员的送礼数额:

比如布政使张集馨年送1万两,知府送5000两,送礼不足者立刻遭到弹劾。

周二奶成了乐斌收受贿赂的账房先生,由于财政大权在握,乐斌的原配夫人和姨太太,都要仰周二奶鼻息生活。

稍不顺心,原配和姨太太身上就会青一块紫一块,就连乐斌也惧她三分。

经常听到二奶骂乐斌:“你算什么东西,人前大谈反腐,背后你特么的比谁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每当听到二奶这样骂,乐斌像吸了鸦片一样兴奋:“骂得好,别的官员不敢骂,我早就想听别人骂,可他们不敢,哈哈哈……”

官员们见到周二奶皆毕恭毕敬,你可能说这些官员们怎么怕一个二奶呢?

其实错了,他们怕的是二奶控制下的乐斌。

道光二十九年(1849),候补道员和祥的厨子与周二奶的随从争路,

周二奶得知勃然大怒。当即把和祥召至督署,又打又骂足足一个小时,

最后逼其长跪半日,直到师爷送上3000两银票这才罢休。

更荒诞的是,她常穿着乐斌的总督朝服坐在大堂上,接受官员的跪拜,

而乐斌竟在一旁嬉笑道:“夫人替我理政,好得很!”

这种“仆妇治官”的奇观,本质上是乐斌将总督职权“私家化”的产物。

张集馨记载:“乐督目不识丁,以贪墨为能,凡人事任免、钱粮调度,皆决于周二奶。

吾曾见其代批公文,朱笔歪斜,却令全省奉行。”

当权力可以通过**关系随意让渡,官僚体系的制度权威已荡然无存。

督署门丁陈二,本是乐斌的家奴,一个看门老头,却因掌管“签押房钥匙”,成为官员晋见的“拦路虎”。

所有州县官求见乐斌,必先向陈二缴纳“门包”:少则50两,多则200两,否则“拒之门外,或故意拖延几日”。

想想可笑也不可笑,唐僧取经时,最后还不是让如来佛祖手下的门人,勒索去了50两银子吗?

有道是宰相门前三品官,别小看门人的刁难。

张集馨任甘肃布政使时,曾亲眼目睹某知县因未给门人陈二送礼,在督署门口从清晨等到黄昏,最终被陈二骂“不懂规矩的穷酸”。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陈二二婚时,彼时陈二的老婆在老家伺候陈二的老妈,乐斌自作主张为他纳一小妾。

纳妾前两天,按察使明绪牵头组织官员凑份子,过门那天,兰州知府亲自搀扶一对新人入洞房,

布政使张集馨也被迫送上500两贺礼。

乖乖,一个“贱役”的婚礼,竟让省级官员甘为家奴跑前颠后,极尽讨好之能事。

难道这些高官心甘情愿拜倒在一个看门老头人面前吗?非也。他们拜倒在总督大人的权力之下,

没有总督大人罩着,他一个看门儿老头算个球?

张集馨在日记中痛斥:“朝廷设官分职,乃令门丁凌驾于命官之上,成何体统!”

但他心里更清楚:若不讨好陈二,乐斌便会借故刁难,“

此非敬陈二,实敬乐督之权也”。

乐斌、周二奶、陈二与张集馨的关系,构成了一条完整的**食物链。

乐斌作为满族总督,凭借皇族特权公开卖官鬻爵,将甘肃“捐监”名额定价50两每人,其中30两落入自己腰包。

周二奶作为权力中介,通过“枕边风”操纵人事,她账簿上的“孝敬数额”直接决定官员的升降。

乐斌的把柄紧紧攥在二奶手上,二人结成利益共同体。

陈二作为权力末梢,通过“门包”和“喜礼”敲诈官员,形成“未入公堂,先交买路钱”的潜规则。

张集馨作为中间环节,既需向乐斌、周二奶送礼以保住官位,

又需默许陈二的勒索以维持官场运转,最终在“送贪平衡”中沦为了替罪羊。

这种系统性**的可怕之处在于,它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个人因素只能服从规矩。

张集馨曾试图反抗,挣脱束缚,他坚持文人节操,愤而弹劾乐斌,却被军机处以“满汉有别,勿多事”驳回。

他想刹住“门包”之风,幕僚警告他“前几任按察使皆因此罢官”。

在甘肃布政使任上,他算过一笔绝望的账:每年送礼需12万两,而合法收入仅数千两,

亏空!只能通过克扣漕粮来填补——“非我欲贪,实乃体制逼我为贪”。

张集馨在年谱(日记)中记录了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场景:他任陕西督粮道时,曾梦见自己“身陷污泥,想奋力爬出,却越陷越深”,

醒来后长叹:“此梦非吉兆,其暗示官场如泥沼,清白者无脱身之术。”

这种隐喻式的自我认知,道尽了一个尚有良知的官员在体制中的绝望——不是不想做清官,而是“清廉”意味着丢官丧命。

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张集馨虽然被革职,后被新皇帝咸丰起用。

同治四年(1865年),66岁的张集馨旧病复发,请假调理,后又因开罪陕西巡抚刘蓉,再次遭到革职处分,这次永不叙用。

无官一身轻的他,晚年着有《时晴斋诗词赋全集》,其所写自叙年谱和日记,涉及内容广泛,对官场腐恶进行逼真描写,后出版改名为《道咸宦海见闻录》。

1878年,张集馨去世,享年78岁,结束了其波澜起伏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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