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针时,三玖的指尖微微颤了颤。护士用棉签按住针孔,笑着说:“按压五分钟,别揉,不然会青。”丁子轩接过棉签,替她按着,另一只手小心地扶着她的胳膊,像托着件易碎的瓷器。
“能走吗?”他的声音放得很轻,视线落在她依旧泛红的脸颊上——烧退了些,却还是比平时烫。
三玖点点头,想自己站,腿却软得像踩在棉花上,刚迈出一步就踉跄了一下。丁子轩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半扶半抱地往输液室外走:“别动逞强。”
她的脸颊红了,把脸埋在他胸口,闻着那熟悉的雪松味,小声嘟囔:“谁逞强了……”
走廊里人来人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着治疗车的护士、家属搀扶着的病人,脚步声和说话声交织成一片。丁子轩把她护在怀里,替她挡开迎面而来的人,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路过护士站时,几个年轻护士偷偷往这边看,眼里闪着好奇的光,三玖的耳朵尖瞬间红了,往他怀里缩得更紧了些。
“别躲。”丁子轩的声音带着笑意,在她耳边轻轻说,“她们是羡慕你有人疼。”
三玖的脸更烫了,却没再动,任由他半抱着往办公室走。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带,两人的影子交叠着往前挪,像幅被拉长的画。
病历堆里的温柔与未说的安心
丁子轩的办公室不大,靠窗摆着张旧办公桌,堆满了病历和医学期刊,角落里放着个小小的保温杯,是三玖去年送他的,上面印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狐狸。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却被桌角那袋面包香冲淡了——是早上三玖强撑着精神,从店里带来的海盐卷,说“你忙的时候垫垫肚子”。
“坐这儿。”丁子轩扶她在办公桌旁的沙发上坐下,往她背后塞了个靠枕,又拿起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到26度,“别着凉。”
三玖点点头,视线落在他桌上的相框上——是他们在巴黎拍的合照,她站在埃菲尔铁塔前比耶,他站在旁边,眼里的温柔快溢出来。相框边缘有点磨损,显然被摩挲过很多次。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丁子轩脱下白大褂,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的浅蓝色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透着点居家的随性。他走到桌前,没立刻看病历,而是先给三玖倒了杯温水,又从抽屉里翻出包苏打饼干——她胃里空,吃点这个能舒服些。
“饿了就吃点。”他把饼干放在她手边,才坐下翻开病历,指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三玖没吃饼干,只是看着他工作的样子。他皱眉时,眉心会有道浅浅的纹路,像她揉面时没揉开的面团;他思考时,会下意识地用指节敲桌面,节奏和他打手术结时一模一样;他偶尔抬头看她,眼里的疲惫会瞬间褪去,换上柔软的笑意,像春风吹化了残雪。
她看了会儿,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是记面包配方的,此刻却翻到空白页,低头画起他的侧脸。笔尖划过纸张,留下淡淡的线条,她画得很认真,连他耳尖那点不易察觉的红都没放过——刚才扶她进来时,路过的小护士夸他“温柔”,他的耳根就红了,像被阳光晒透的樱桃。
“在画什么?”丁子轩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她一跳,笔尖在纸上划出道歪歪扭扭的线。
她慌忙合上本子,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没、没什么……”
丁子轩低笑出声,没再追问,只是把她的小本子抽过来,翻开一看,上面赫然是他低头看病历的样子,线条稚嫩却传神,连他握笔的姿势都画得清清楚楚。他的耳尖瞬间红透,像被热水烫过,却舍不得合上,指尖轻轻拂过那道歪线:“画得挺好。”
“才不好。”三玖抢过本子,往怀里藏,声音细若蚊蚋,“不许看。”
“好,不看。”他笑着妥协,视线却落回她脸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烧退得差不多了,再坚持两天就好了。”
三玖点点头,往他身边挪了挪,膝盖轻轻碰到他的腿。他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躲开,只是翻页的动作慢了些。办公室的阳光爬到他的手背上,把那道淡褐色的疤痕照得很清晰——是大学时给她修面包机烫的。
“疼吗?”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疤。
丁子轩的呼吸顿了半拍,摇摇头:“早不疼了。”
“那时候你还骗我,说‘小伤没事’。”三玖的声音带着点小脾气,眼底却闪着温柔的光,“结果疼得晚上睡不着,偷偷起来抹药膏。”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么清楚。那时候他们挤在出租屋,他怕她担心,硬是忍着没说,却在半夜被她抓包,她红着眼圈给他涂药膏,嘴里念叨“以后不许再这样”,像只炸毛的小猫。
“那不是怕你担心吗?”他的声音软下来,合上病历,转过身面对她,“就像你这次发烧,不也瞒着我?”
三玖的脸颊红了,往旁边躲了躲:“我那是……怕你分心。”
“傻瓜。”丁子轩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你的事,从来都不是‘分心’,是我最该放在心上的事。”
办公室的钟“嘀嗒”响着,阳光从窗棂移到他们交握的手上,像撒了层金粉。三玖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和他胸腔里传来的、低低的笑声,心里的那点不安和难受,都像被这阳光晒化的雪,渐渐消失了。
她知道,他还有很多病历要批,还有很多手术要做,可他愿意把她带到办公室,愿意在忙碌的间隙,分一半的温柔给她;她也知道,自己还有两天液要输,还有点难受,可只要能这样靠着他,听着他的声音,就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变成了甜。
丁子轩重新拿起病历时,三玖没再打扰,只是靠在沙发上,抱着他的外套,闻着上面的味道,慢慢闭上了眼。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三叶堂,烤出的面包个个蓬松柔软,丁子轩站在旁边,笑着说“比上次进步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她均匀的呼吸声,像首温柔的二重奏。阳光慢慢西斜,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地板上,像块融化的蜜糖,甜得化不开。
这样就很好。
真的,很好。